“我没有避……”
沈婉低掩眉目,不知如何解释。
她不欲展露脆弱,但她的确心有逃避,却还出口成谎。
一时,她情怯难堪,不再落泪,只是不敢再看他。
牧衡松开桎梏,没动分毫。
两人离得极近,她在极力隐藏着脆弱,眉宇间惧是愧疚。
牧衡沉默须臾,将六星珠放于她的手中。
沈婉不解,只觉手中物沉重,六星在她手中急转发烫,好像在昭示什么。
“亭侯?”
“沈婉。”牧衡望着她,叹道:“民心所愿,万重艰难,你又岂会不知?南斗六星主生,你阖眼感受它,它在向你传达生的迹象,你的所作所为并没有错,被天道所认可。尽管路途坎坷且遥远,但你也改变了泽山,往后还有许多机会,又何必妄自菲薄。”
“慧极必伤,不要再想了。”
沈婉闻言,双手抖得厉害,嗫嚅良久,频频摇头。
“我不能……我再卑微不过,怎会感受到上天指引。”
“民为国之根本,又怎会卑微。”
牧衡没给她再反驳的机会,覆盖住她的双眼,另一只手与她紧握六星珠。
“听话。”
黑暗中,沈婉惶恐至极,可当他的手愈发用力,温度从掌心直达肺腑,不曾拥有的感觉在她脑海中不断徘徊,忘却了愧疚痛苦,好像冥冥中有人在与她对话。
她仔细去想,却见到了站在城墙上的牧衡。
意识中,忽而有了他的声音。
那是他在城墙上的想法。
“独守空城并不可惧,唯叹平生所愿未能达成,我自知性命不久,若天道开恩,请让我陪伴黎民再走过这一程。”
沈婉倏地睁开眼,在他移开手掌后,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他在那时,都不曾放弃志向,她却因《灵语》一事,暗自纠结良久,甚至一度丧失前行的勇气。
“亭侯也能感应到吗?”
“我不得窥视,这是天道给你的感应。”
牧衡放开她的手,拿起已经平稳的六星珠。
“为何要这样看着我?”
沈婉不知从何说起,收回视线,对他一拜。
“亭侯良言,我谨记在心。可泽山改革,全仗亭侯,我仍对代国百姓心存愧疚,我得到了想要的,却没能帮到他们。哪怕位卑,但一生之长,我会竭力弥补。”
牧衡没有追问她的感应,见她明眸中的坚定,忽而笑了。
“我相信你。”
草庐中,火炉上水壶沸腾,满室暖意却抵不过寒风进入。
这是边境外,不起眼的民居。
两日前,魏国正式与齐国修好,齐国牵制赵国,让其不敢妄动,同日魏代两国交战,大军已进代国境内百余里,沿途毫无阻拦,直奔拓跋氏部落。
此时屋中,唯牧衡、沈婉、温时书三人。
连日来的奔波,让温时书沾染疲惫,却毫不减其风华。
他看着挚友道:“我归来时,途径泽山,所见所闻皆有不同,不知雪臣何来治国良策?”
牧衡闻言,视线却落在女郎身上。
“此乃,听从民心所愿。”
温时书早有猜测,得到肯定却心中感叹。
他是吴国人,温家乃前朝门阀,祖父三朝老臣,可惜前朝南渡后,温家在江南的势力被迫分散,被新的世家瓜分瓦解,灵帝昏庸,听信小人谗言,温家一再被打击。
前朝覆灭后,吴王本是乱臣贼子,忌惮温家,趁太湖水患使得温家满门覆灭,那时的他身在云霭山,吴王为存虚名,不愿让人得知所作所为,才得以让他逃过一劫。
云霭山四年,他结识挚友们,隐居竹林,抒情山水,心中苦痛不已。
他自幼时冠才子之名,却苟活于世,有违祖父教诲,不能除奸臣、治天下,实乃羞愧。
他们四人,各有志向,却殊途同归,最终求的唯有天下太平,黎民不受苦难,方得自救,所以跟随仁君出山。
温时书想了许久,才道:“我为谋天下,奔波于战场,却没有一刻想起民愿,雪臣与女郎见解,远胜于我。”
他对两人而拜,让沈婉惶恐无措。
牧衡一再摇头,叹道:“鹤行何必自谦。不谋天下,何来太平,又何以安黎民?若魏国无你,恐怕我等早就葬于平山外,又哪来今日之势。”
挚友谋取代国,策略早写于锦囊。
齐国与吴国相邻,常年受吴国北伐困扰,温时书此次南下,提供吴王把柄,让齐王与吴国门阀里应外合,又献出吴国部分疆域图,才得以换来魏齐两国修好。
魏取代国,齐取吴国,此乃以国换国之策。
此计,受到朝中大臣质疑猜测,认为挚友公报私仇,江南富饶,而北地苦寒,魏国无利可图。
唯有他知,挚友用心良苦,为求天下徐徐图之,齐王若应修好,便已中计。
吴国国土辽阔,可政权腐败,门阀分权,赋税用来享乐,民心极低。若齐取吴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消耗兵力金银将不计其数,接手的吴国千疮百孔,没有十年,难以恢复。
但代国不同,百姓可恳辟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