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鸣蝉未醒,夏虫蛰伏。
熹微的晨光轻柔如纱,似是不忍将大地上尚在酣眠的生命唤醒。然而,县学食堂的后厨里,却已然是一幅热火朝天的初晨烹作图。
“铁根,这黄杏我用井水洗净了,给。”阿渔将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小筐黄杏搬进后厨。
“好嘞,阿渔姐你直接放这吧。”李铁根正看着大锅内翻滚的粳米粥,小心翼翼地又添了柴,控制着熬粥火候。等忙活完手头的事情,这才另烧了一锅水,将阿渔洗净的黄杏尽数倒入锅中。
师傅说了这黄杏要煮至熟烂,肉核分离,才方便将杏核拣出。李铁根将陆时芸的教导记得牢牢的。
今日晨食的菜品陆时芸早已拟好,一份粥一份饼,粥是真君粥,饼是夏至饼。夏至饼由王厨子他们三人共同负责,真君粥则由李铁根和阿渔两人共同熬煮。
具体做法,陆时芸早在岗前培训时尽数交给了五人。今日整改过的食堂正式开张,这第一顿晨食必须开个好头,方不负师傅教导!
“铁根,你说这明明是杏子粥,为何却有个‘真君粥’的名儿呀?”阿渔一边用长竹筷拣杏核,一边问道。
“阿渔姐,我没读过书,也不识几个字,你问我,我哪会知道呀。”李铁根憨憨一笑。
“因为这黄杏有个雅称,就叫‘真君’。”一道清脆爽利的女声突然从门口传来。
阿渔抬头一看,又惊又喜:“大娘子,您怎么来得这般早?今日的晨食还未做好呢。”
来人正是陆时芸。
陆时芸今日穿了件素白抹胸,外罩轻薄的天青色纱罗对襟,下着一条青绿儒裙,主打一个夏日清凉。
“这可是咱们食堂负责的第一顿晨食,我自然要提早过来看看。这真君粥做得如何了?”陆时芸问道。
“粳米粥快熬好了,杏核也全部拣干净了,等我把煮好的杏肉切丁,就能加入粥中一同熬煮了。”阿渔回着话,手下一刻不停地切起杏肉。
“可别又忘了放糖。”陆时芸调侃道。
阿渔脸上一红,羞恼起来:“大娘子,我记着呢,绝不会再忘了!”
看过了真君粥,陆时芸又走到另一边的灶台察看王厨子等三人的夏至饼。
夏至将至,夏麦也已收获得差不多了。眉州的粮食铺子里,几乎家家都上了新麦,价格也便宜。陆时芸便想起来夏至饼这一款美食。夏至饼的饼皮正是用麦粉摊煎而成。
摊饼皮这份活计,自然分到了善做面食的王厨子身上。
只见王厨子动作麻利地用右手舀起一勺调好的麦粉糊糊,往锅中一倒,左手拿着锅柄左右微晃,锅中便有了一块均匀的圆面糊。等面糊煎至金黄,王厨子左手一提锅柄,面饼腾起,在空中旋转翻了个面,再徐徐落入锅。
“王厨子这摊面饼的手艺越发熟练了。”陆时芸点头夸赞道。
王厨子闻言,一直板着的脸都似松动几分。
擅长刀工的葛厨子一见,立刻不高兴了:“师傅,您可不能偏心啊。我老葛的厨艺也有进步啊,您看看我这姜丝炒腊肉。腊肉厚薄均匀,肥瘦相间,姜丝细如发丝。整道菜红黄相间,搭配得宜,卖相可谓上佳。当然,这味道嘛,自然也不差……”
“行了行了,老葛,师傅都没说上一句话,你怎的还学那卖瓜的王婆,自卖自夸的呢!”一旁正在做甜豆沙的朱厨子听不过去,出言制止道。
“哼。老朱,你可别不信。不然咱俩比比?看看是你做的这甜口的豆沙馅夏至饼更受欢迎,还是我做的这咸口的腊肉馅夏至饼受欢迎?”葛厨子提出了打赌的建议。
“呵,这还用比吗?必然是我这甜口的更受欢迎咯。”朱厨子语带不屑。
“霍。好大的口气!定然我这咸口的完胜!”葛厨子毫不示弱。
“甜口更佳!”
“咸口更佳!”
“甜口!”
“咸口”
两人说着说着,竟大声争吵起来。
“好了好了。別争了。既然如此,那边比试比试。反正今日晨食的夏至饼一份有两个,一甜一咸,让学子们两种口味都尝过以后,再投票选出最喜欢的口味。票数多者获胜,如何?”
陆时芸亲自调停,两位厨子自是无有不应。咸甜口夏至饼之争就此定下。
就算你俩不争,学子们也会争一争,辩一辩这咸甜口味的。吃货之间甜党和咸党的战争可从来没有止息过。
陆时芸微微一笑,她还愁争得不够激烈呢,争得越激烈,新食堂的名声就传得越响亮。
·
辰时一到,便是学子们享用晨食的时间。
以杜元宝和赵千泉为首的一干盒饭迷小分队走路带风,越走越快,到最后甚至小跑起来,直奔食堂而去。
“兄弟们,开饭了开饭了。”
“走走走,可算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