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吴秀梅从门框里走了出来,一见面就担忧的牵住她的手说:“哎呦,我的姑奶奶,大半夜的怎么在外面吹风呐,快随舅母进屋去。”
一边拉着她往门里拽,一边吩咐下人道:“把那两个刁奴给我捆起来,关进柴房。真是反了天了,放着官宦人家的贵妇贵女不当,撺掇着主子出门去要饭不成,回头再遇上强盗土匪,女儿家的清白还要不要了?”
待回到云疏阁,吴秀梅耐住性子装高深,两人安静的对坐在堂屋,还是时澜洳先开的口:“你是怎么发现的?”
虽然已经撕破了脸皮,但吴秀梅还是希望她能认命,只有打心眼里顺服,才会配合接下来的流程,时府不便操办喜事,但姚府却安排了婚宴,姚知府晚年逢来第二春,很重视这次大喜。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的说:“昨儿我见晴洳同你耳语,便猜到了七八分,她自小就与你感情好,但这不重要,你先听舅母说,澜儿啊,从前老太太舍不得你,总拦着不让说亲,我料想她早为你安排了上好的门第,便也就没多管。但你可知晴儿今年才十五,我去年就已经开始帮她物色人家了?
如今你那外祖母,是硬生生的把你耽误到了十七岁。眼下咱们时家,已经不比从前光鲜,门庭显赫的人家,看不上咱们这样的破落户,一般的缙绅子弟呢,更是眼高于顶,也指着攀娶个世家千金,来助益自己的仕途。商贾之家倒是不愁吃喝,但如今这年月,经商之人最低贱,连那清贫的农户都瞧不起他们。
可你说清贫之家又是好去的吗?单凭繁重的农活这一项,你就无法胜任。况且,我和你舅舅又怎么舍得让你去受那份活罪。”
说的比唱的好听,时澜洳知道与她求情无用,说理无用,并不需要浪费口舌,但实在有些气不过,抬手掀翻了桌上的杯盏,明净似水的眼眸里瞋满了怒意:“你究竟想说什么?”
吴秀梅感到非常惊诧,从来温婉恭顺,连个不字都没对她说过的人,如今怎的这般凶神恶煞?
敢情这丫头平日里都是装的?罢了,为了顾全大局,她得耐住性子,于是又好言相劝道:“咱们吴州城的知府姚大人,他家乃累世官宦的门庭,坐拥万贯家财,上年,他就有意聘你为正室,等你至今,不曾再娶,也算很有诚意,虽年长你一些,但这样才好,知道疼人,你且嫁过去享福吧。”
时澜洳冷哼一声,站起来,“既有这样的好事,为何不先紧着你的晴洳,倒来便宜我了?”
实在不想再对着这张脸,她边说话边往门外走:“请恕澜洳无福消受。”
守在门上的顾妈妈很会看眼色,连忙挡住她的去路。
吴秀梅终于失去了耐心,拿起桌边的团扇摇两摇,才轻漫的开口说:“我倒也想先紧着晴儿,可人姚知府却点名只要你,说自打上回在瞻鹭寺见过你一眼,便久久不能忘怀,认定你与他是天赐的良缘。”
顿了顿,很遗憾的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她面前,“如今,我也不与你兜圈子,姚府上下已经张灯结彩,定好了明日来接你过门,你既然不愿意配合,那也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再也等不急,命顾妈妈叫人来将门窗钉死,外面的人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一下子涌进院里来,把时澜洳锁在了屋里头,严严把守。
这一天过得真是漫长,黄昏时候有人送来了嫁衣,两个婆子强按着给她试穿了一遍,发现不合尺寸,又匆匆拿走了。
时澜洳不是个慌张急躁的人,自小过惯了仰人鼻息的日子,早就学会了隐忍。
还记得年幼时,与表哥时良杰一起写功课,他惦记着出去爬树掏鸟蛋,故意打翻砚台,结果挨手板,闭门思过的是她。舅母碍于外祖母的施压,带她与晴洳出门吃席,同丫头一般站在边上伺候的也是她。
还有那年上元节,记忆最犹新,她在灯市上吃坏了肚子,说好在茅房外等着的舅母,却带着晴洳先回去了,当她凭着记忆找回去时,却被舅母恶人先告状,说她贪玩乱跑,结果被舅舅罚跪了一夜的祠堂。
那时候她才七岁,如今想起来也是十年前的事了。
所以除了隐忍,遇事沉着冷静,是她七岁时便学会的本领。她很清楚,事已至此,反抗无用。折腾了这些日子,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吃上一顿饭,认真的睡一个完整觉了。不如先养足精神,再伺机脱身。
于是走到门上,唤人送来了饭菜,吃完就回到自己的床上,踏踏实实的睡着了。
醒来时天蒙蒙亮,房门已经被打开,透过内寝的丝帛画屏,隐约能看见几个丫头在外间忙碌,突然一片艳红的光影洒开来,想必是新改的嫁衣。
接着又是昨天那两个婆子,她们绕过画屏走进来,不由分说就把她从床上架起来,然后梳妆、穿衣、带头面,几个人分工明确,手脚十分麻利。
最后盖上红盖头,一位得体的新娘便装扮完毕。
其实在她们饰弄的时候,时澜洳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若要逃,必须在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