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如何?”
听得此言,沈浓绮丝毫未感到欢欣,只深呼了一口气,眉间蹙起,闭上了眼睛。
张曦月何其歹毒,一年前她就假意摔倒,诬陷自己害她滑胎,如今又怎会如此好心特意来告知?
更何况,此时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张曦月岂能让她如愿?沈浓绮不想听,那便偏要说给她听。“你弟弟未能逃脱,被皇上抓了回来,如今就被关在诏狱之中。”
“原以为呀,这京城一等一的纨绔平日里只会吃喝玩乐,肯定经不住事儿,可他听说只要能受过八十一道刑罚,便能护得你周全时,竟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听说如今已经捱到第七十八道刑罚,身上一块好肉都找不出了,真真是姐弟情深,可叹,可泣啊!”
沈浓绮闻此,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只觉气血都翻涌了起来,头疼欲裂。
张曦月却在此时笑了,面目狰狞了几分,调侃道,“只是沈流哲未免也太天真了些,他定是不知,就算挺过了第八十一道刑罚,最后等着他的,也还是个死。”
“无耻!至极!”
无耻至极。自小受皇后教养长大的沈浓绮,连骂人都寻不出脏字,这便是她所知的最恶毒之言。
沈浓绮痛心拔脑,悲愤交加之下,抓起枕边的发簪,蓄力便朝张曦月刺去。
可惜她实在是太过虚弱,反而被张曦月抓住了手腕,用力推回在了床上。
张曦月拢了拢因推搡而散落的发髻,还要故作柔弱无辜状道,“我知你恨,可让你弟弟受刑的是皇上,通报你卫国公府通敌卖国的也是皇上,令你沈家一夜湮灭的还是皇上,要怪,你也该怪皇上才是呀。”
“你心中一定觉得奇怪,你初与皇上成亲时,分明鹣鲽情深琴瑟和鸣,但后来皇上却对你冷淡至斯,不仅半年都未再踏入景阳宫,且在你父兄被告通敌卖国时,他一丝情面也未留,并未详查就早早结案,直接通告晏朝上下,判你卫国公上下皆为乱臣贼子。”
沈浓绮本就悲痛欲绝,如今想起刘元基,更觉五脏俱崩,喘着气朝张曦月捂着胸口嘶声道,“若不是你恃宠而骄,离间帝后,秽乱后宫,皇上如何会这般对我?如何会这般对卫国公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张曦月仰天长笑,“直到现在,你居然还以为皇上真心待过你,真心爱过你么?我今日便明明白白告诉你!皇上早就忌惮卫国公府颇深,且与之有不共戴天之仇,之所以在你面前装得温柔体贴,不过是要利用你,依仗你卫国公府的权势在朝中站稳脚跟,待时机成熟,便会肆机斩草除根!”
“你当诬陷卫国公府,害你落马跌伤,在你药中投软骨散,将你软禁景阳宫……这些是谁的主意?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皇上的主意!”
“皇上从未爱过你!”
“从未!”
杀人诛心。沈浓绮手中的发簪,在那声“从未”中应声而落,本来还因悲怒有的些许生气,也几近烛尽灯灭,她的瞳孔因不敢相信而渐渐扩大,喘气的声音亦变得微弱无比,只剩下眼眶的泪珠还不断地往下砸,瞬间就砸湿了半张薄毯。
张曦月瞧着她这要生不死的模样,却觉得分外得意。
“只能说卫国公府如今落得个满盘皆输是天意,若是当年权柄在握、又不同流俗的帝师周沛胥未辞官归野,还在朝中擎护着,说不定,皇上也未必能如愿以偿。”
直到将沈浓绮的那点子念想彻底掐没了,张曦月才终于觉得过了瘾,手掌轻拍了几下,三个宫女走入殿中,其中一个手中,还端了碗黢黑的药汁。
“我眼中向来容不得沙子,你这废后不死,我明日又怎能安心去接皇后册宝?想来你听了这么多,黄泉路上也能当个明白鬼了。”张曦月示意婢女上前,“动手吧。”
婢女踟蹰不前,眼神中仍有犹疑,斗胆问道,“娘娘,皇上只吩咐将景阳宫主子降为答应,至死不得出景阳宫罢了,并未说要处死,真如此行事,皇上若知道了……”
“你这贱婢若是没胆子下手,那不如与她一同上路?也好黄泉路上有个伴。”张曦月本就是瞧出刘元基还留有几丝余情,所以才来以绝后患,眼下临门一脚了,怎可功亏一篑?
三个宫婢再不敢耽搁,大步上前跨上床榻,钳制住虚弱无比的沈浓绮,没费什么功夫,便将毒药灌入了她口中。
“安心去地府与你家人团聚吧。自今日起,晏朝再无卫国公府。”张曦月见事情办的顺利,不欲过多停留,立即拂袖而去。
经反复提炼后的□□,一滴可毒百只牛。常人服用过后,定然疼痛难忍,不可自控。
可方才的对话信息量实在太大,致使沈浓绮还深陷在其中,仿佛丝毫感受不到身体传来的痛楚。
父、母、兄、弟,他们慈爱亲和的面庞,一一从沈浓绮脑海中闪过。
卫国公府分明是建功立业的重臣,却因她一着踏错,而背负污名,受万人唾骂!
若不是她嫁给了刘元基,若不是她错信了刘元基,卫国公府怎会以倾府之力,安心辅佐一个毫无根基、被先帝临危受命的藩王?!
沈浓绮只觉悲痛欲绝,带着悔恨懊恼哭嚎了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