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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澜潮生(1 / 4)

临近琴嫣殿,还没进去就听到了孟贵妃矫揉造作的笑声。

“陛下你讨厌……”

“陛下,这是臣妾特地为你做的,来,臣妾喂你……”

两人总是这样旁若无人地腻歪,偏偏皇帝就好这口,后宫偌大,独宠贵妃一人。

宫外跪着些许朝臣,想是扫了皇帝的兴,不得召见,只得长跪于此以表决心。而皇帝丝毫不受挟制,当真不闻不问地任由他们跪着。年纪轻的尚能撑住,上了年纪的跪了许久,身子已经开始不住地打颤了。

闻见身后有脚步声,众人回头,见是楚藏,这才松下一口气,如见救星。更有甚者三步并作两步奔上前来,话还没说上,就两泪纵横——

“国师来了!”

“你来得正好,快劝劝陛下吧……”

楚藏拍拍众人项背以示安慰:“大人们不必多言,我已知晓,今日是特地来这一趟的。”

他眉头紧锁,解了披风扔给白道,径直走上殿前。门口的小内侍见是当朝国师,也不敢多加阻拦,乖乖开了门让他进去。

琴嫣殿中,皇帝正与贵妃你侬我侬,见楚藏来,也不恼,满面春风地说道:“国师回来了?”

楚藏立定,行过君臣之礼后,道:“才回的中都,这便来向陛下复命了。”

“嗯嗯……好……”皇帝的心思显然不在他身上,正瞑目专心享用着贵妃喂到嘴边的吃食。

贵妃瞥了他一眼,笑道:“国师这一路赶来,风尘仆仆,想必也是舟车劳顿了许久,若无事,不如尽早回去歇着吧?”

虽是一副笑模样,却不是什么好脸色。

“对啊……”皇帝也附和,“国师日夜操劳,若把身子累坏就不好了,那可是江山社稷的折损。”

楚藏轻摇了摇头:“微臣身子尚可,只是听闻数日前抵达中都的吏部尚书不幸为人所害,死状惨烈,凶手是谁暂且不提,官位已然悬空数日,正如国不可一日无君,这官一级盖一级,下面的人也不可群龙无首……”

“诶——”皇帝手一挥,并不在意,“此等小事国师做主便好,不必特地来过问朕,朕相信你的决断。”

这几年来皇帝总是如此,不似从前那般上心朝政了,视朝月不再三,大臣罕得进见。整日只知流连香枕软榻。然而对后宫如此上心,年逾知天命仍无子嗣,妃嫔的肚子一个静似一个,九五之尊的权势荣宠享有了,天子的职责却一样都未尽到。

楚藏的头有些隐隐作痛,他撩袍跪下,向皇帝庄重稽首:“陛下乃一国之君,有统揽政务之责,若将朝事罢手于臣子,难免引来文人口诛笔伐。微臣的名声为敝履,弃之无谓,可陛下不同,您是九五至尊,是江山之主,唯有陛下才能撑起黎民百姓的生计……”

“谁?”话音还未落,皇帝便跳脚怒喝,“谁敢搬弄国师的是非,朕砍了他!”

“陛下!”楚藏的声音高了几分,“无人在背后议论臣!只是国事紧要,陛下需得上心些才好,否则天下人又能依附于谁呢……”

“怎么——”贵妃插话进来,“国师言下之意是天子血脉就不重要,可以抛弃不论么?”

“臣非此意,皇嗣固然重要,但也不可失了偏颇。娘娘深明大义,心中定然有分寸。”

“呵!这话说得阴阳怪气,旁人不知,怕是要以为国师责怪本宫红颜祸水?”

她的话里分明存着刁难,楚藏对上她的目光,不留情面道:“月前江南一带水患频发,臣奉旨前去治水,远离朝堂数十日,娘娘作为陛下枕边人,难道不该以社稷为先,规劝陛下多关心朝政么?”

“哦?”贵妃冷笑一声,“国师是在教本宫如何为妃,教陛下如何做皇帝么?”

“娘娘何出此言?微臣自认忠于宁国,忠于陛下,从无半分肖想。此去江南,水患湍急,臣数次死里逃生。此番大难不死,便弥足珍惜活着的日子,臣是怕……怕哪日先于陛下离去,再想谏言也不能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肯退让,偌大殿中,反唇相讥之声振振。

“够了!”皇帝被吵得头疼,一拍案,怒喝起来。

“陛下……”

殿前所有人吓得登时跪了下去,大气也不敢出。

皇帝看着争得面红耳赤的两人,十分气恼,却又无奈,径直拂袖而走,头也不回,剩下一屋子的人小心翼翼地喘着余气。陡然见天子,殿外的人也被骇了一跳,立时垂眸低手,跪得老老实实。

半晌,见楚藏出来,大臣们才连忙起身凑上前去探问情况:“如何,如何?陛下怎么说?”

楚藏面色凝重,沉声问道:“我离开的这段时日,陛下当真一日未朝吗?”

“自是如此……”

“情况属实……”

“千真万确!”

一群人摇头叹息,其间更有年长的官员悲从中来,拭泪道:“亘古未闻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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