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怀中孩子酣睡,一下一下轻拍在其项背,口中不知吟哦着什么小曲儿,让人听来心中舒缓安然,尘俗的纷扰尽归诸脑后。
他静静伫立着看了一会儿,这本该是虔州原来的家户模样,平凡,恬淡,静美,如今却只能畏缩于置锥之地,以天为盖,以地为席。
然而,这在外城还算是上乘,俯瞰整个虔州大地,满目疮痍,更多的人已是流离失所,亲友早丧,魂灵脱壳出离,唯有傀儡在世间行走。
容悦看着,无声喟叹——虔州急疮待剜!
他轻拍了拍许卫的臂膀,道:“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许卫面上浮出喜色:“大人,当真?”
容悦笑了一声:“当然,赈灾之事任重道远,我还要多仰仗你们呢。”
***
凉习习的晚风打在身上,竟还有一丝冷意。幽静的朱褐色木门前,一席黛蓝色斗篷之下,伸出一只肤若脂玉、纤细修长的女子之手,轻叩着古朴的门,发出低沉的脆响。
后门立时开了,露出一张男人的脸,男人发须花白,皱纹深深,身子也有些佝偻,看上去年纪已不是小数。
“你来了!”贾太师一笑,脸上的皮肉都挤成了一团。
女子撤下兜帽,笑着:“怎么,不请我进去,是要在这儿站上一晚上么?”
“贵妃娘娘尊驾,老臣岂敢招待不周……”
说着,一双老树皮似的手攀上女子年轻的身体,拉起她的小臂,将她带入怀中。
“温香软榻已经备好,只等娘娘凤驾了。”
房间里没有掌多少灯,只有一豆昏黄的烛光莹莹地照着,映得孟卷舒愈加柔和静美,看得贾太师意乱情迷,颤巍巍着手就要去剥她的衣裳。
“别这么心急啊!”孟卷舒把他的手打了下去,转身去添了几盏灯,“今日我来,可不是同你风花雪月的,有正事要说。”
贾太师从身后蹭着她,道:“深宫里的女人,一不沾朝政,二不缺富贵,能有什么顶了天的大事?哎哟哟我的小心肝儿,可别磨着我了……”
他一把将她捞了过来,对着那莹白如玉的脖颈就要啃咬。孟卷舒笑盈盈地推开了他,手落在纤细的腰际,停在腹部,声音倒平静如水。
“我有身孕了。”
贾太师先是一愣,片刻后欣喜若狂,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既想放声大笑,又担心惊动了府上的人,只好强忍着激动的心情,一字一顿地问道:“所言当真?”
孟卷舒坐下来,十分悠闲而镇定地答他:“张太医诊的脉,你要不要去问问?”
张太医位至太医令,是贾太师安插在太医署的心腹。
贾太师大喜,按捺不住地揽着她的腰,手抚上腹部,感受其中孕育着的微小生命。
难为他多少年来一直膝下无子,临了临了,总算是盼来了开枝散叶的一天。
“好!好!好!”初为人父,贾太师恨不得张灯结彩挂炮十里,心想着这一家子丰功伟业,终于后继有人了!
然而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一个三朝元老,一个深宫女眷,纸里终是包不住火,大喜之后,总要考虑些灭火的法子。
“陛下那边,你打算怎么瞒过去?”
孟卷舒这一发问,让贾太师突如其来的喜悦登时冻在了脸上。
见他那一脸难色,优柔寡断的样子,孟卷舒气不打一处来,埋怨道:“当初就是见你还有点本事,这才委身于你,如今倒好,这点小事都犹犹豫豫拿捏不定!我看这个孩子索性别要了,反正亲爹是个窝囊废,免得日后两相祸害!”
“别别别,别呀!”贾太师忙拦住她,好不容易老来得子,说什么也得保全,“别生气,伤身!”
孟卷舒平复了番心情,明定道:“怀孕的事,我有个还算可行的法子,不过,要让我留下他,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孟卷舒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我要你保证,我们的事,不能让任何不该知道的人听去了风声,日后你也不能与他相认,因为皇帝的宝座,只能是他的,而且,你要尽你所能,把皇位安安稳稳地捧到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