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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钟暮鼓(1 / 2)

一晃眼,夏之秋入普觉寺已有七日之长,每日多以烧香礼佛,洒扫放生为业,日出而去,日落而归,鲜有闲暇之时。

不过,同为入寺清修,官稚倒如鱼得水得多,不撞钟不打坐,不忌荤腥,不戒酒色,活脱脱一个佛法门前的红尘浪子,偏偏各僧家心胸开阔,一点儿不计较,还乐得同他谈天说地,乐此不疲。

官稚公子真乃奇人也——夏之秋常这样惊叹。一个一身红尘气,满心红尘性,无风拂尘来,注定红尘命的人,却能在佛门之地来去自如。寺外之地是凡俗以内,寺内之地是红尘之外,他便在这两两之交的边界曳地游走,如履平地。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王权富贵之下,她以为人人都镣缚在枷锁之下,便也司空见惯了。能在黑绫覆目之下,拖着铐锁冷器行走,是她一生所望。可走出世俗置身事外才知道,原来世间还有诸多不受囚笼禁锢的自由人,随性而生。

她艳羡而自卑。

“想什么呢?”官稚一个响指将夏之秋从思绪之中拉了出来。

夏之秋蓦然清醒,哑声笑着,摇了摇头。

“我猜……”官稚坏笑道,“是在想那个叫容悦的吧?”

很难不说,官稚能在她来普觉寺的第一天,就能让她放下礼教缛节同他搭话,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的一句——“容悦,我认识他。”

而后,便看见这位年轻的高门小姐一脸惊喜之色,一来二去,二人便熟络了。起初,官稚还以为容悦是她家中亲戚,他乡遇故知才如此兴致勃勃。可年轻女子,尤其是心有红鸾的女子,哪里躲得过他的眼睛。话说开了,夏之秋索性也不遮掩了,有了共同的秘密,关系自然要胜于旁人一些。

官稚反手撑在石阶上,翘着二郎腿道:“夏姑娘,听我一句劝,你俩啊,有缘无分。”

若这话是大街上随便一个路人的言论,夏之秋自然不放在心上,可官稚不同,乍看不着边际,实际却看得深远,况且他又与容悦相识,这话出自他之口,不得不让人心弦一紧。

“为什么?”夏之秋试探性地问着,她希望听到的是一些荒谬的缘由。

“没有理由。”官稚直截了当地扔出四个字。

夏之秋不解:“世间万物遵循缘法,怎么会有毫无根据的事情?”

“这句话本身就没有根据。”官稚目光空远,俨然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若万物皆有缘法,那缘法的缘法是什么?缘法的尽头又是什么?若所有缘法尽可追寻,那么善恶岂非无度,生死也将不复存在?若非要追本溯源的话,你……你便当做是命中注定吧。”

他这话有几分禅意,却又超脱佛法之外。夏之秋听得进去,却不愿认同——既然世间有不为俗事羁绊的人,那万事万物便不一定是绝对的,为什么不能再试试,万一……有万中之一呢……

看她沉思的模样,官稚忽地笑着改口:“罢了,你就当我是吃了积食,放了个闲屁,味道散了,便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吧。”

他总是这般口无遮拦,屎尿屁什么的毫无忌讳,初听来夏之秋还会小小惊异一下,时间久了,便也见怪不怪,只是偶尔还是会被突如其来的大俗言语给逗乐,不免笑出声来。

“夏姑娘下面可有什么安排?准备在寺中待上几日?”官稚转了个话茬。

“不待了。”夏之秋道,“明日一早便走。”

官稚一抚掌:“巧了!今日也是我在此的最后一天了。”

“你要去哪儿?”夏之秋好奇地问他。

官稚从石阶上站起身:“天下之大,何处不能任我去?我嘛,准备先去白帝城,那儿江水和细风喂出来的鱼虾天下一绝,然后呢,顺流而下,泛舟去广陵,边听美人歌舞边尝那里油亮生津的狮子头和文思豆腐,哦!还有阳春面和蟹黄汤包也不能落下。之后嘛,去扶风!那是佛骨圣地法门寺所在之地,可得好好参拜。礼完佛肚子自然也就饿了,四下都是喷香的牛羊肉汤,何愁腹中空虚?最后,去看看碎叶城的日升月落,去登临绝险的天山古道,枕着楚河安眠。那还兼有雪原和温泉呢!”

他讲得绘声绘色,夏之秋听得入神,不自觉伸出了手,山川峰峦,水色连天,各地人情风物好像近在眼前,触手可及。然而指尖一探及,千山万水顿时化作镜花水月,化作层层涟漪逐风散去。

“真好。”夏之秋扬起一个温暖的笑容,“有缘再见。”

“会再见的。”官稚口吻里带着自信。

“那我也走了!”夏之秋呼出口长气,站起身,“今日寺里怕是能收不少香火钱,且不得让那些夫人小姐看个痛快……”

***

今天,也是江令桥成亲的日子。

因为是做妾,又是在徐斯牟赈灾期间,不宜办得招摇。江令桥早前就同徐斯牟说过,不要太过声张,最好不要让旁人晓得。成了婚就是夫妻一体,她说得为他考虑。他也是同意了的,毕竟他更求之不得,若是日后有麻烦寻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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