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可以充耳不闻,打死不认,谁也奈何不了他。
故而这个亲结得自然是冷冷清清,大抵也就徐斯牟、江令桥、容悦三个人知道,抬轿的轿夫也都是江令桥手腕上四个小鬼头化身而成的,再无其他。
容悦辗转反侧一夜未眠,说不上来缘由,只觉得心里像是塌下一块,空荡荡的,久久不得平息。
江令桥倒是不以为然,只当是在过一个无比寻常的日子。早早地晨起打坐修炼,坐到近午时才慢慢悠悠地起身去厢房,换上那件早已备好的妃红喜服,而后坐在镜前梳妆。
容悦来时,江令桥才刚刚梳好发髻。
“你来了。”江令桥抽空望了他一眼。
“嗯。”容悦坐在她身旁,看着她梳妆,这光景,他忽然想到那日午后,徐斯牟尚未抵达虔州,在脂粉铺子里替她描眉的场景。
江令桥动作很快,三两下便画好了眉,转头笑盈盈问他:“好看吗?”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其实就是不画,也已经十分相宜。
容悦回了个淡淡的笑:“好看。”
那笑像是嘴角沉得抬不起来似的,江令桥打趣道:“怎么笑得这么难看,今天可是我的大喜之日。”
容悦探身问道:“你真的想好了,一定要用这委身于人的办法?”
“衣妆都备好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成婚不是儿戏,你是要与他同床共枕的。”容悦尽量以严谨的口气告诫她。
江令桥正在画花钿,头也不抬回道:“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在悲台这么多年,见过的男人千千万,你也该知道,这于我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罢了。”
容悦忽然理解了李善叶,以她的修为,以她的剑术,以她的才智,杀个人或许不必这么麻烦,更不必作出如此牺牲。
“以往的任务,你都是这么……这么剑走偏锋的法子么?”
“是。”
“可是你身手好,何苦用这么迂回的法子?一刀刺过去,下毒毒过去,不都简单又省心吗?”
江令桥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他。
“容悦,我营何而生?”
“刺客,自然以谋取他人性命为生。”
“是啊,我的全部生活,就是谋害他人性命。”她嗤笑一声,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他。
“幽冥异路帖一月一至,我有足足一个月的时间去杀一个人。若我用一个时辰去杀完了,那么剩下的二十九天十一个时辰,又该如何打发?忘川谷不是什么慈悲的地方,想杀我的人不计其数,剩下的二十九天里,我可以在空无一人的殿宇里酣睡,等着伺时而出的明刀暗枪/刺过我的血肉;或者是整日龟缩在悲台,举觞白眼望青天,醉上他个十天半月;再或者,我寻个无人的山头静静坐着,二十九天,足够我数清天上有多少座星宿,每座星宿有多少颗星星了,你说对吧?”
“我父母早亡,很小的时候便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兄长是我唯一的亲人,他一度是我活着的全部希望。可是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我发觉,他好像渐渐疏离我了,我们好像不那么亲了,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好像……好像已经习惯了彼此不见不谈的日子。那么这样的我,活着的目的又是什么?是等着每次完成使命之后空白的二十九天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活着,只是知道不能死。”
“我不是一个慈悲的人,我是一个病态的人,我喜欢看着他们家破人亡,喜欢看着他们死于大嗔大痴。我高兴,我快乐,我乐得自在——你看,我的手上全是血,早就洗不干净了……”
气氛粘稠得抹不开,两人这么相视着,沉默了许久后,江令桥嫣然一笑:“现在,你知晓我的答案了吗?”
天色暗下来,夕阳裹挟着斑斓云霞,慵懒卧在边际。容悦立于正门,看着江令桥安然走进轿辇,而后轿夫起身,抬着轿子一步步走向徐斯牟的私宅。
已是黄昏时分,路上铺满了温暖的金色余晖,唯有人影遮挡住的地方是丑陋的灰黑色,给虚伪的假象蒙上了一层幻惑的华光。
西轿愈行愈远,容悦静立了很久,某一刻,他忽然很想问一问她,当年那个失落凡间的小神仙,那个给她疗过伤,陪她捕过鱼的小少年,是否在某一段时间里给过她活下去的希望?
他希望是期盼,不介意是怨恨,只害怕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