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什么肯定的承诺,当即哑然在风里。
江令桥眸子里的期许一闪而过,匆匆来,匆匆去。她虚弱地笑了笑,抱着双膝又看向了月亮。
“桥妹妹,喝些药吧……”东丹坐在她面前,换了迂回战术,“如你所言,你的爹娘待你千般好万般好,你就是这般回报他们的?不肯吃,不肯喝,难道是要把自己拖垮吗?乖,听东大哥的,把药喝了。不然,莫说是生你养你的双亲,就是我见了,也是要心疼的……”
江令桥目光凝滞,仍是一言未发,却也没有点头,没有摇头,不知听进去没有。东丹试探性地舀了勺汤药,凑去她嘴边,也能喂进些。若不是面容一如既往地绮年玉貌,真叫人以为是眼前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东大哥……”江令桥别过头来看着他,“你说,周大人为什么盯上了我呢?我和他无冤无仇的啊……他吃了我做的饭,还夸过我的啊……”
这该如何解释呢?东丹锁着眉头,良久才缓缓开口道,“这不怪你,不怪你,都是我们没有保护好你……”
“肯定是那次去牢狱……他那个时候的眼神就很可怕……”
江令桥喃喃自语,好似什么也没听到,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不,应该是他来七常府那次,他说他要赏我们……对!我早该看出他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是我……怪我……都怪我的……”
东丹喂着汤药,却再也喂不进了,苦涩的药汁顺着嘴角流落在江令桥的薄衫上,他忙提袖去替她揩净。
“好妹妹,别想了,事已至此,再想也是于事无补。日子终究还是人来过的,振作些,远在雍州的二老还在盼着你们回去啊!”
“我没有脸面回去了……”江令桥仰首,缓缓瞑上了双目,声音与尘埃混杂在一处,一同沉向地面。
东丹喉结动了动,憋了许久的话忽然脱口而出:“桥妹妹,我不嫌弃你,你若是……”
“我哥哥呢?他怎么样了?”几乎是紧随其后,江令桥也开口了,东丹话未说完,愣了一下,一时不知是巧合,还是她故意搪塞的借口。
“他……”很显然,东丹现在并不想谈论这个,却又不能听而不闻,只好老老实实道,“容悦他,他发烧头疼,眼下卧病在床,神智有些不清醒。”
江令桥静静地听着,没有什么大反应,像是入了定,外头的话不入耳;又像是被抽干了气力,听到了,却也有心无力。
她点了点头,扯出一个无力的笑来,而后伸手接过东丹手里的药碗,将剩下的汤药饮了个干净。
她将碗递了回去:“东大哥,药喝完了,你回去休息吧。”
东丹端着个空碗,有些依依不舍:“桥妹妹,夜里凉,你也该回去好生歇着了。”
江令桥倚着阑干,目光空远悠长,那是明月的方向。
“我想一个人坐一会儿……”声音淡淡起,“累了自会回去的……”
“这……”东丹有些不放心,“那我陪你一起坐着。”
“你放心,”江令桥的声音仍是淡淡的,也没有看他,宛若在与风交涉,“我只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待够了,无趣了,也就回去了,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那……好吧。”东丹这才站起身,捧着那只空药碗,慢慢走了回去。只是心中有疑虑,一步三顾首。走至半路旁,正逢江令桥也悄然回了头,两人的目光刹那间相逢。
“东大哥——”她忽然抬声轻唤他。
“嗯?”
“这件事不是你们的错,我也从来都没有怪过你们。我自是感念你们的恩德,你们依然是我的好哥哥,就算重新来过,我也愿意来中都,愿意与你们相见——”
一滴清泪从江令桥脸上滑落,那盛着泪的眼里亮晶晶的,漫天失色的星辰仿佛是落进了此处。东丹听见了,也看见了,禁不住泪如雨下,涕泗横流——心里悬了这么久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能落地了。他报以慰然的目光回望过去,揩了揩脸上的泪,这才释然,一身轻松地转头进了月洞门。
见人彻彻底底走了,江令桥方转过头来,以手擦净脸上的泪水,翻身下了阑干,在花香幽密的长廊间荒凉地走着。未束的长发披在脑后,与久不停歇的晚风相映成趣。黑暗里,一个伶俜的背影在廊下独行,薄薄的衣衫遮蔽不住夜里的寒凉,女子抬手抱住双臂,像是冷了,而无所依靠。
风起,石青色的外裳从肩头滑落,轻委于地。女子的脚步未停,长长的廊道,只余一个行走着的墨色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