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块没有生机的烂肉,只有呼吸,没有生命。
杨闯用残缺的右手取下那块脏布,没了屏障,周子音嘴里的秽物便连同污血一同流了出来,落在身上、地上,散发出阵阵异味。
“周大人,好玩儿吗?”他磔磔怪笑着,声音凄厉似深谷野鸮。
杨广凑过来:“同他说什么!他要是还能开口说话,怕是早就喊人救命了。”
“他敢!”杨闯勃然大怒,“他要是敢说话,我立刻废了他!”
“放心吧,他现在就是喊,我们也不怕。“尹文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语气里的得意是掩盖不住的,“今日狱内之人都被派遣出去了,遣不走的,不过是几个正门的侍卫,离这里打着好几个弯弯绕绕,不足为惧。”
“哈哈哈哈哈——”杨闯大笑一声,用烧红的烙铁抵着周子音的下巴,血和皮肉顿时呲呲啦啦悲鸣起来,“周子音啊周子音,今日天要收你!纵然你的舅舅是当朝太师,结交三公三师;纵然你周家财势两全,家大业大;纵然你权势通天,走狗无数,今日也是插翅难逃!”
一滴血自周子音的脸颊上滑落下来,热热的,分不清是眼泪红了,还是血色淡了。
“同他还有什么好啰嗦的!”徐宿冷冷看着周子音,“这一切是他咎由自取!本来这样揣着明白装糊涂地过了也就算了,偏偏他要伸手去动桥妹妹,惹得他们家破人亡,惹得我们没有好日子过。既如此,便谁都不要好过了!”
“哈哈哈哈哈——”杨广插腰笑着,边走边不屑地说,“心狠手辣、攻于算计的周寺正,这么容易就要陨了,不过如此嘛!哈哈哈哈哈——”
周子音抬起仅剩的一只眼睛,虚弱地盯着面前的杨闯。
杨闯啐了他一口,嫌恶地用烙铁将他的脸推到了一边:“你说你要磨磨我的性子,那我便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昨日你断我一指,今日我折你一命,也算是有来有往了。你呢,也不必担心我们会被送去地下与你相见,做国师的手下比做你的狗可好太多了。以孙大人和你的命做敲门砖、引路石,咱们日后也桥归桥,路归路,莫论主仆了。”
“你也不要指望你的好舅舅可以替你报仇,他这么多年的罪证,可都是你给的!很快,周家就又能和你舅舅团聚了,贾太师活了这么久,是个人见了,总归是要嫉妒的,不如我们替你送送他,如何?”
“听闻地下恶鬼多,有的生魂蒙冤不肯离去,只等着恶主来了好报复一番。周大人杀人如麻,威风凛凛,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吗?”东丹猛地拽住周子音的头发,直要把头皮都扯裂,“你不知道,可我知道!我们知道!桥妹妹每夜都会在梦里哭!她永生永世都不会原谅我们了!这都是拜你所赐!”
“放心,恶人自有恶人磨。”余本酋的手搭在东丹的肩膀上,“等他到了地方,见了该见的人,自会有他好果子吃!”
“是啊东大哥,”谷梁撑着走过来,“眼见这天就快黑了,是时候该准备去见国师大人了。”
话是在理的,东丹放下了拽着周子音头发的手,缓缓站起身看着躺在一旁的孙大人——是了,天要黑了,可以浑水摸鱼了……
临行前,杨闯是最后一个出门的,他的手搭在伤口处,细细摩挲着那伤布的纹理,凑到周子音耳畔笑道:“周子音,你年轻气盛,性子还需得磨一磨!今日我便教你一个道理,狗养得多了,就得小心着点,免得一不留神,被咬了,被吃了,哭可来不及。”
可怜面前人几乎被扒了皮抽了筋,说句话的气力也没了,眼见着气到深处,恨到深处,却只能像丧家之犬一样呜呜咽咽,只字片语的气候也成不了。
杨闯嘴角一勾,餍足地转身,大笑着走出门去,热闹了一天牢房内,又一次恢复了死寂。
黑暗长啊长,血色腥又腥,生命短而短,空旷的牢狱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周子音的独眼里微光攒动,犹如烛火燃尽。
“周大人,”江令桥现了身,缓缓走到他面前,“贵人事忙,还记得我吗?”
是她!周子音如见了鬼一般,瞳孔猛地骤缩起来。
“我不是鬼,一会儿你见到的才是鬼呢!”江令桥托着腮笑道,“我没死,容悦也没死,我们都活得好好的,倒是你,要先走一步了。”
“呜……呜……”周子音的喉咙里低低扯出声音来,他凝视着,颤抖着,腕处的镣铐铛铛作响。
“不急,会让你死个明白的。”
江令桥一抬手,一封信笺便出现在她手里,她把玩着那封信,在周子音面前走来走去:“为什么七常府里原来的厨司突然走了?为什么一对雍州的兄妹会突然出现在中都,还轻而易举地进了七常府?为什么他们会莽莽撞撞、不合时宜地直接进到诏狱来?为什么他们要绞尽脑汁,费尽心思地待旁人这么好?为什么在皇宫大内,齐大人刚做了你的墙头草我就收到风声?为什么七常夜夜寝不安枕,鬼魂扰梦?又为什么跟了你几年的手下,在这短短一个月里性情大变,转头就投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