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稚认得那缓缓垂落在身前的博袖,不回头便也知道是谁,当即诧异道:“乖乖,你居然还没走!不会在这听了半天吧?”
“当然。”李善叶从他身后探出一双眼眸来,“我什么都听见了,还听见你好为人师叫旁人去抢我妹婿。”
一下子被戳穿,官稚听了不免怂头怂脑起来,尴尬地笑了几声后,伸手去扒李善叶扼着脖颈的手,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我就要说你几句了,夏姑娘叫我的时候你溜得那么快,眨眼人就不见了,还以为你回去了,也不留个信说一声,你自己看看,这不是成心放空子让我钻吗?不钻不仗义啊!”
李善叶松了手,道:“我可告诉你,阿秋这几日不怎么理我,若是因了旁的事再惹得她不快,那我只能把你押去她面前认罪了!”
“这敢情好!”官稚抚掌笑道,“你快押我去吧,早就想见识见识咱妹妹的庐山真面目了!”
“你想得美……”李善叶不看他,把玩着手里的青玉南萧,眼神却出神地望着别处。
看他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官稚忍不住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见没什么反应,索性夺了他手里的玉箫自己玩了起来。
“我看你呀,且放宽心吧!世间再大,你也是她唯一的亲人,难不成她会一辈子都不理你了么?我虽然没见过咱妹妹,却也从秦娆珎和六月她们的口中听过几耳朵。放心吧,她不是个小心眼的人,顶多置几日气,不至于就此不认你这个兄长的。”
“这不一样……”李善叶心里还是放不下,双肘撑在吊索上,不知该从何说起,“若是一些磕磕碰碰,她能同我发脾气我还挺高兴的。可这件事积怨已深,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根深蒂固了。”
“一根扎入皮肉之中的刺,短时间内尚可以拔除,可天长日久,一旦它与皮肉共生,再想根治就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解决的事情了。”
“哦?是吗……”官稚的心显然不在他的话上,正专心致志地研究着手里的巧劲,学着李善叶的模样转起玉箫来。
一方无关痛痒,一方忧思如焚,李善叶望着吊索桥下的深谷,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喃喃自语说:“阿秋小时候不是这样的,从前我们无话不说,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样。我忙着爬上护法的位置,忙着建立相思门,去看她的时间越来越少。”
“我本以为我的护法之名可以屏退宵小,四景可以护她周详,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事情似乎并非我想象中那样完满。”
“待到所有的事态平稳了,尘埃落定了,才蓦然惊觉,阿秋已经长大了,我和她已经背道而驰太久了。”
“她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唤我哥哥,而变成了一句恭恭敬敬的兄长,她开始客客气气地同我说话,不同我争,不同我吵,就连笑容也很少。她慢慢变成了最适合生活在忘川谷里的那种人,可是等我发觉这些的时候,一切都为时已晚了……”
“哎你说!”官稚饶有兴趣地转着李善叶的青玉南萧,“我要是不小心把你的箫掉下去了,你会不会打我?”
“你,说,呢?”李善叶向他翻了个白眼,眼神如刀,刀刀致命,“你要是敢把它掉下去,我就把你扔下去。”
此话一出口,足见事态之严重。吓得官稚一个哆嗦,连忙把玉箫完完整整地塞回他腰间,这才松了一口气地仰靠在吊索桥上。
他仰望着天上的云,道:“这些话你不该和我说,该直接告诉你妹妹。依我看,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当年你选择打上死结做一个哑巴铃,就该料到世间万物有得必有失。”
“人都不是冷血之物,若换做是我,爹没了,娘没了,满门付之一炬,在那样一个深渊泥沼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世间只剩一个亲人还一点用场没派上,不往你脸上糊狗屎都是轻的!”
“可如今我该如何面对她呢?她甚至不愿意见我。”李善叶心中闷闷不乐,整个人几乎悬靠在了吊索上,“就算她愿意见我,我又该从何说起?哪怕说了,她一时间能接受这些么?”
他的目光落在左手腕间的伤处,八年了,时至今日,还是能透过层层麻布,渗出殷红的血渍来。
官稚则偏头去看不远处的八角亭,此处视线上好,能清楚地看到其中立着两男两女人,想来有再多的话,此刻也已经说得差不多了。
他的唇瓣微微翕动,若有所思道:“也是多亏了你妹妹,不然,谁会想到去挖掘这背后买命之人呢……”
话语虽轻,然而落在地上却掷地有声,惊飞了桥上栖落的几只蝴蝶,慌忙扑扇着翅膀御风而行,它们划过虚空清风,越过残花秋叶,最后,缓缓停留在了一处八宝攒尖亭中。
“薛云照。”
夏之秋人还未到,便远远地唤了薛云照一声。薛云照本对景思量,闻言转身一看,虽微微一愣,却还是认出了来者何人。
“夏之秋?”他怔怔地应了一声。
堕马一事之后,两人的关系熟络了很多,相谈之后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