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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曦既驾(2 / 2)

“以后……以后也不想杀人了……”

以江令桥的心性,这不会是一时兴起,而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能作出的抉择。

容悦怔怔地看着她,时至今日仍能清晰地记得她幼时倔强的眉眼。她还那样小的时候便入了深渊,深渊里的浊气要将她溺毙,最后她把深渊变成了自己的家。

深渊三万里,寸寸不由己。

“你……当真想好了?”

“嗯。”江令桥心意明定,向他极认真地点了点头。

轻飘飘的一个字,却有千钧重。

容悦的胸口忽的莫名沉闷起来,虽然从一开始他便期盼着终有这么一日,她可以抽脱出泥潭之外,可当这一日真真正正来临的时候,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只剩下明丽的外表,接踵而至的,是不得不面对的斑驳。

“那忘川谷怎么办?”

“我想好了,这几日便回谷中去,向谷主说明来意,届时将幽冥异路帖连同右护法之职一并交还。”

“可她会有这么好说话,甘心让你想走便走吗?”

江令桥沉默了,她没有把握,哪怕一成。

可是,夏峥她是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害怕身边人滚烫的血,害怕深夜的梦魇,害怕父母在天之灵为她感到羞耻,害怕江家累世清白毁于她手。

她告诉自己,既已决定封刀,便该有壮士断腕的决心。满目遗憾的一生注定是牺牲的佳品,若幽冥异路帖出世,一定会有一个人殉葬的话,她愿意以一人之血抚慰死者亡魂。

只是,江令桥没有将心中所想说出来,而是释然地笑了一笑。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她面色轻快,忍俊不禁地安慰道,“放心吧——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谷主既然做人命买卖,便是个商人,只要我有足够诱人的筹码,还怕不能脱身吗?”

这样的话术不知能否让人信服,容悦没有说话,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后,方才开了口:“那我陪你一起去。”

闻言,江令桥扑哧一笑:“你去干嘛,你连第二重结界都进不去!”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容悦放心不下她一个人独去,故而十分郑重地加重了一遍语气:“不行,我得亲眼看着你才能放心。”

空气一时安宁了下来,昏黄的烛火舔舐着温柔的气氛,两人无声地对视了良久,最后,是江令桥先行偏过头笑了一声。

隔着紧闭的轩窗,似乎真的能看到外头沉沉的夜色,她站起身,一面推搡着容悦出房门,一面十分贴心地提醒道:“哎呀天色不早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可是你还没回答我……”

江令桥将人推至长廊,身子抵在两扇门之间,冁然一笑道:“做个好梦。”

而后只听见“砰”的一声,门便毫不客气地关上了。

门的里侧,江令桥仰首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她依稀记得,从前的从前,似乎也有这么一天,兄长对她说要带她离开忘川谷,可是后来的后来,她没能等到那一天,等来的却是亲人的日渐疏离。

那是童年仓促的结束,和晦涩一生的开始。

如今自己走回了当年的路,方知那时的他或许是有苦衷的。只不过这一次,她没有旁的路可选,夏之秋以真心相待,她不该承受家破人亡的痛苦。

因为这样的痛苦,江令桥曾切身体会过。

她重新走回案桌,右手拈了一缕空气,手中便出现了一支笔,而后缓缓坐于桌前,左手在案桌上镇尺似的拂过,眼前灵光一闪,便出现了一沓笺纸。

是时候要一个人面对整个忘川谷了,然而,江令桥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李善叶。他是谷中左护法,若自己随性走了,必将牵连于他。

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却又不忍置他于险境。这件事必然要提前告知他,不至于事发突然全无应对之策。纵然两人之间隔阂已深,但毕竟是这世间唯一的亲人,她希望他一生平安,希望他每一日都过得好。

提起笔,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记忆里这似乎是她第一次给他写信,往事重现于眼前,一滴墨从笔尖落下,砸在面前的笺纸上,缓缓洇开来。

江令桥这才意识回笼,团起最上层的那张纸弃于一旁,开始潜心提笔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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