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于视线,江令桥便像是木偶松了线,手中稍一施法,所有的零碎便都极听话地入了袋中,一拂手,苌弘碧血便被隐去了踪影。
“对不起,这一次是我食言了。”
她定定地望着眼前无人的长廊,抿着唇,最后,还是一转身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性命之虞不是玩笑,容悦是事外之人,本就不该被牵扯进来。况且他救过她的命,江氏儿女讲究有恩必还,她不能亲手将他推入火海。
当容悦在厢房中找了半天都没见到幽冥异路帖的踪影,心中便开始升腾起一阵不安来。
他不再寻了,转身走出房门,行过长廊,步履惊扰了楼梯上细微的灰尘,果然,待到匆匆赶回到原地时,原本应该等于此处的人早已没了踪影。
他知道,他明白,从一开始她便是声东击西,从没想过要同他一起去忘川谷。
然而容悦并不惊慌,衣袂与襟袖俱是镇定沉着的模样,像是早就预见了这个场景一般。
他抱肘而立,望着空无一人的长廊,缓缓地——嘴角露出一抹道高一丈的笑容来。
忘川谷内,呼啸肃肃,一层又叠一层的乌云卷积于头顶之上的整片昏暗苍穹,地面的近身之处却萤萤映着白光,一时间,似乎天地轮转,日月倒行。
伴随着断断续续的雷声,江令桥可以听见夹道外刀刃磋磨刀鞘的声音,一如霞露壑底,虫豸恶兽的利齿穿透骨肉一样令人惊心动魄。
然而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畏畏缩缩,求人保己的小女孩了,这些声与画,早已由刀剑点墨,一笔一划刻入掌纹般熟悉。
曾经的她真真实实地畏惧过,可是如今,无惧生,无畏死。屠戮之气将她的长发和白藏吹得飞扬,裙裾也猎猎作响,然而,女子的眉目却执着而刚烈。
她一手攥着夏峥的幽冥异路帖,一手执着至高无上的护法令,满身凛冽地向前走去。在所有忘川谷门人的虎视眈眈之下,一步一步,踏上了太极殿前的不染一丝尘埃的殿庭,迎风站定。
“你方才说什么……”
缥缈之声似乎从四面八方而来,迎风灌入耳中,颅内缠杂着千万遍回声,令人灵魂震颤。
江令桥立于腥风血雨的关口,殿庭的正中央,太极殿巍峨屹立于眼前。衣袂轻轻掠起,像是这一半囚牢一半家对她最后的温柔缱绻。她双手合并,将幽冥异路帖与护法令高高擎于头顶,望着那尊贵威严的大殿虔诚地屈膝跪了下去。
她知道巫溪就在殿内。
“忘川谷弟子江令桥,入谷十年,承右护法恩泽六年。今日为求我心中之路,甘愿退位让贤,以护法之令换取自由身,还望谷主成全!”
“成全?”轻蔑之声夹杂着冷笑,“呵!”
阴风骤起,迷人眼,乱人心,再抬眸时,一袭红衣骄烈张扬,高坐于太极殿正门之前睥睨众生。
“我忘川谷,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市井之地吗!”
“自然不是。”江令桥仍恭恭敬敬地捧着幽冥异路帖与护法令,“属下感念谷主收留之恩,栽培之情。从前不曾做过一件违逆之事,日后也不会与忘川谷为敌。”
“今日一去,不求富贵荣宠,不为反戈一击,不贪人间烟火,不恋高台权势,不慕俗世浮华,不染怨恨之心。只愿避世而居,从此不再过问生杀之事。”
巫溪的面色一点点冷沉下来,语气中透露着狠戾:“忘川谷弟子,生是忘川谷的人,死也得是我忘川谷的鬼,你想破先例,想走?不可能!”
“属下去意已决,若强留于此,也是形如傀儡,不能再为谷主分忧。既如此,谷主何必留一个无用之人在身边?”
“若我偏不允呢?”
江令桥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但那也是早在预料之中的答案。她垂下眼眸,手缓缓落了下来,将幽冥异路帖与护法令缓缓放在地上,虔诚而认真。
最后,她抬目仰首,望着那高高坐着的红衣主人,扶地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向她行了一礼之后,毅然转身离去。
苍穹之上的乌云压顶,惊电咆哮着,抽亮了墨色的天幕。腥风开始转急,一时之间狂风骤作,青丝玉带在她身上不安地扬起,衣袂如同急雨之下四散飘零的花瓣。江令桥逆着风一步一步向前,一如来时那般无畏,
殿前侍下云集,她听得见他们粗沉的呼吸,听得见那猩红的杀意。同时她也知道,此刻,没有巫溪的允许,他们不敢妄动干戈。
她这条命,谁捡回来的,自然该由谁收回去。
长阶就在眼前,立于此处,可将整个忘川谷尽收眼底。太极殿是谷中最高的楼阁殿宇,是威严不可侵犯的象征。顺着它走下去,便是离开忘川谷真真正正的伊始。
只是,这道关难如天堑,她注定迈不过去。
一道惊天灵光自那玉宇琼楼倾注而出,带着歇斯底里,带着怨忿森然呼啸而来,如深渊般张大了吞噬之口,顶天抵地。那一瞬间,世间万事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