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走了小半个时辰,眼见天色越来越暗了,薛云照还没有看到半分宫门的影子,他心里忽地隐隐升腾起一种不安的感觉。
“内侍大人,还有多久可以到宫门啊?”他不禁问。
前方引路的内侍笑了笑,回头道:“大人莫急,该见到的,总会出现在眼前。”
他这话说得好生古怪,薛云照心中更觉不安。若不是从前有几次路是他引的,若不是身边宫墙陌生,若不是自己认不得走不出,如今就该悄声隐去了。
又过了约摸一炷香的光景,长门故地,宫墙迭起,所闻所见渐而熟悉起来,薛云照很肯定这地方自己从前来过,可到底是什么地方又说不上来。
然而过了拐角,一转身,“琴嫣殿”三个大字赫然出现在眼前。
薛云照心中一惊,忙看向内侍:“内侍大人,想必你是弄错了,我是要出宫,何故来了此处?”
他转身要走,步履中有些掩不住的仓皇。
薛云照自是知道这里住的是何人,故而几乎是逃着离开。而还没走出几步,那个内侍疾走上前来拉住他,笑得谄媚:“惊扰大人了,是贵妃娘娘有事要与大人商议,才特地遣小人带您来此处的。”
闻言,薛云照的脚步停了下来,心中隐隐动容:“娘娘……有事与我……商议?”
从前见过那么多次,她甚至从来不记得他是谁,如今,居然主动要见他。
薛云照承认那一刻自己糊涂了,没有考虑到朝臣私入后宫之罪业深重,没有考虑到这样深夜时分的禁地氤氲着怎样的危险。心中有只手无形中在拽着,让他鬼使神差地转过身,虽有犹疑,最终还是敛衣踏入了琴嫣殿的正门。
殿中安静得出奇,脚步声清晰可闻。四下一个人也没有,薛云照自报名讳了数次,也不见宫人来引路,更不见孟卷舒的影子。
琴嫣正殿的门敞开着,里头亦是空无一人。踏入殿中,四下只有幽香缕缕,鲛绡拂动,怎么看也不像是贵妃娘娘的居所,其中的香艳气息,倒更像那日被人强拽去的悲台。
“内侍大人,你莫不是诓我……”
薛云照越想越不对,转身却蓦然发觉引他来的内侍早已不知去向。
这下,不安从头到脚彻底爬满了全身,此地不宜久留,他正欲抬步离开,却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恰如其分的呼唤,生生拽住了他的脚步——
“薛大人,你怎么才来啊?”
在迎风缭绕的鲛绡中,一个女子正一步一步向他走来。那背影极淡雅如菊,是文人皆爱的秋菊。她蹝步款款而来,长发如瀑而未饰珠玉,身着一件素色衫裙,轻柔得好似是挂在身上,只消风一吹,便足以一览无遗。
被风惊扰的鲛绡四下拂动着,薛云照看不清来人的面容,可那声音绵绵似惊鸿,他记在心里,更听得出,是孟卷舒的声音。
可当他真正见到她的那一刻,瞳孔一震,立时背过身去不敢再看,耳廓不自觉滚烫深红起来。
她的穿着仍与那日沐发时相同,可又有什么地方明显不同了。更……随性,更……袒露……薛云照不敢再想,更不敢回头看她,他怕自己是个真真切切的衣冠禽兽,怕心中的欲望会不受控制地蹦出来,然后毁掉她。
“薛大人,你怎么不看我?”女子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泠泠如春水,好像真的只是出于好奇而发问。
“娘娘……若是有事相商,尽可直说,下官若是能帮得上忙,自然不会推诿……”
“当真?”他不转身,贵妃便缓缓行至他面前,一双眸子亮晶晶地看着他。
薛云照偏过头去:“下官定当尽心竭力。”
贵妃忽地踮起脚来,一双玉臂轻揽着他的脖颈:“那你给我一个孩子吧……”
这句话有如雷霆,炸得薛云照头脑发蒙。他惊看向孟卷舒,连连后退,口齿不自觉战栗:“娘娘……慎言……”
贵妃低头浅浅一笑,仍像天山之雪般纯然圣洁,让人看不出半分肮脏。
“薛大人,你知道的,陛下年事已高,早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么多年了一直无所出,致使朝纲不稳,你身为御笔亲点的状元,又是秘书省重臣,不该为陛下分忧吗……”
她向他缓缓走来,眼神中明明没有半分勾引之意,却让薛云照气息大乱,他想看她,却又不敢看他,一步步后退,直至抵在贵妃榻上,毫无防备地跌坐下来。
贵妃忍不住发了笑,那是个颇有孩子气的笑,却又转瞬即逝。她走了过来,径直跨坐于他身上,宛如一对缠绵悱恻的有情人。
“薛大人,给我一个孩子吧……”
他们离得这样近,近得君子也不免因欲望而肮脏。女子温热的气息落在男子略带稚气的眉眼上,他不敢看她。
“娘……娘娘……朝臣与妃子……朝臣与妃子……可是死罪……”
薛云照说不出“通奸”二字,纵使此情此景,仍觉得这两个字是在玷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