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献帝迁都长安,董卓官拜太师,在郿县建了郿坞,又在郿城东为我修建了封坛,宽二丈高六尺。
而封坛落成之时,就是我的册封之日。
今日是个好天气,是千算万算的良辰吉日。我坐在青盖金色马车中,薄薄的黄金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惹人遐想的下颚,涂着殷红的丹朱,再往下,是雪白脖颈上的一点红痣。
帘外颇为热闹,郿县的都尉、中郎将,甚至是刺史都绕着我的马车为我开路,有些不愿装样子的官员,就跟随在我的车后,浩浩汤汤。
我大约是戴着面具进行册封仪式的第一人吧。确认面具不会轻易地掉下来,我的指尖忍不住扣了扣上面嵌着的宝石。
先不论面具是由纯金制成,就连上面嵌着的诸多玉石珍宝,单单一颗都足以供一家人在雒阳富足生活十年有余。
这是董家人搜刮了雒阳的富户为我准备的册封礼物,但当董卓将这昂贵面具交到我手上时,我只看到了他背后的贾诩在笑。
让人感觉很不舒服的笑容,像是我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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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铃轻振,打断了我的思绪。
封坛已至,我提了提裙摆,走了上去。
董璜正在上面等着我,不知为何,他的神色中带着些许勉强,却仍然极周到地开始了仪式。
“董氏女……”
随着他的话语,若有芒刺在背,扎得我背脊愈发笔直。
今日的册封仪式极盛大,我的仪服类同藩王,食汤沐邑,是待遇极恩厚的长公主才有资格的册封仪式,却只赐我“渭阳君”之称。
直到此刻,我才知道这是为何。
只是封君,却有封地,我的封地是绕着渭水的犬丘邑,而渭水以北,就是郿坞。
而董卓据有郿坞,自称郿侯。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的眼眸暗沉了下来,盯着眼前的董璜。他似乎也是刚刚才知道董卓为这次册封仪式做出了怎么样的努力,在最初的失态之后,很快冷静了下来,亲和待我。
——因为董卓还在台下看着。
若我只是一个养女,没有封地没有实权,董璜只会认为我不过是个受宠又幸运的女儿。但董卓将我推至这种境地,就代表了我有资格和权力替董家说话,有资格参与家族诸多的事务和决策。
我比董璜先一步拥有了封地,是董家第二个拥有封地的人。
贾诩,贾诩。咬牙切齿地呢喃着那个简短的名字,我近乎要被气笑了。
许是安静的、祥和的学习生活麻痹了我的神经,让我错认他不过是在教导我处世之道,却忘了他在成为我的老师之前,是董家的军师。
他没有骗我。
他真的在为董家谋划下一个董卓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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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君之后,董家上下对我的态度愈发恭敬。
只是那几日,我情绪愈发糟糕,接连处置了好几个不长眼的仆人。
当然这是做给贾诩看的。贾诩想知道我是否看穿了他的布置,我自然要给他回应。
发过脾气后,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在贾诩的指导下学习,两人心照不宣,我却又生出了新的心思。
比不得家里的。我这样想着,将手上的布匹放回去,扶正了脸上滑落的金色面具。
原本一直搁置着、不曾找寻的人,又被我提上了日程。
一是为了对付贾诩。既然我从毒上找不到突破口,那就要试试传闻中的蛊能不能奏效,找对付老师的蛊,当然不能从董家下手;二是为了我自身的安全。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近日围着我院落的府兵较之往日少了些许。
为了引苏醒出来,我这几日除了完成课业外,就是在各大街道乱窜,挥金如土,将董家最受宠的养女的身份坐实。
事实证明这阵子我确实很高调。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我看向了被府兵摁在地上的刺客,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我们去茶楼休息一会儿吧。”嘉云见状,上前一步,扶住了我的身子。
左右无事,我就应下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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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的茶楼自然比不得雒阳精致,感觉自从来到长安,我的生活质量直线下降。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我暗叹了一句,摸着怀中乖巧的狸奴进了门。
听到董澄的名字,又见我这一身僭越的朱红衣袖,老板忙不迭地把我请上了雅座。
吃饭要摘下面具,我花了点钱,将剩下的客人都赶走了。
竹雨去后厨看着我的菜了,只余下十几名府兵护着我们。反董盟军成立后,董卓对我的安全更加上心,不曾在这方面亏待我。
嘉云也很喜欢狸奴,就是狸奴珍贵,又是袁基送来的贺礼,她没理由碰触。我见她实在是眼巴巴的,还是抬了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