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昆山关隘下。
守城的将士老远就看见一行人策马狂奔向昆山关隘而来,扬起阵阵尘土,领头的一袭白衣、戴着银面具,周身散发着戾气,一看便是来者不善。
此番时节只能看到从昆山关隘撤出的人,竟还有人急匆匆奔昆山关隘而来,怪哉!
由于是正是战时,城门紧闭,一行人被挡在了城外,守城的将士于城墙上警惕高喝:“来者何人?”
白衣勒马,银面具下冰寒的琉璃眸看向城墙之上,“右相,戚无良。”
……
一炷香后。
前来迎接的副将满脸的暴躁与不耐烦,昆山战事吃紧,朝廷不派兵来援,这位臭名昭著、养在金玉窝里的右相也不知抽哪门子疯跑到昆山关隘来,找死还是耍威风?
肖猛是个粗狂的武将,生怕最厌恶盛京城中那些阴柔矫作又爱耍阴诡计俩的文官佞臣,偏偏这个戚无良还是大梁佞臣之首,因为这个人的出仕,平白为大梁添上了好多污名,被北燕和南楚耻笑。
“末将肖猛,请右相安,如今战事紧张,昆山关隘又素来拮据,城中恐没有温玉软塌、歌舞美人供右相消遣,末将恭送右相启程回京。”
肖猛最后一句话说得极大声,表面躬身行礼,实则态度鄙夷散漫,“来人,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松送送右相。”
四周将士立马动了起来,整齐划一地用手中长枪捶地,军容威严地齐喊道:“恭送右相回京!恭送右相回京!恭送右相回京!”
一声高过一声,一声比一声威压迫人。
看得出来,肖猛是真的厌恶极了戚无良,连场面功夫都不愿意做,直接来了个下马威,若戚无良不麻利地自个滚蛋,他不介意让手下“恭送”右相回京。
沈钰跟在戚无良身后,饶有兴致地瞧着这一幕,不时瞥两眼戚无良,很好奇此刻她面具下的神情。
奈何右相大人从始至终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目光冰冷依旧,从得知司徒纯被抓后,她心情就没好过,肖猛也是撞枪口上了。
下一刹,肖猛被冷冽的剑光闪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眼时只觉脖间一凉。
戚无良反手持剑,与肖猛并肩而立,声音凉得彻骨,“你想死,本相可以成全你,但在那之前先发挥一点你的价值,本相要见孙老将军。”
贺家之后负责镇守昆山关隘的是同样的将门世家——孙氏,亦是满门忠烈的勇武之士,梁惠帝只是装得柔弱无能、犹如睁眼瞎,但他不是真瞎,否则大可任由内里早就腐/败的谢家执掌兵权,而不是谢家扳倒贺家后任命孙氏镇守昆山。
戚无良没记错的话,谢老太师第二子谢献涌就在昆山关隘当骠骑将军,保家卫国的正事干没干不知,暗地里和孙老将军争权倒是没少干。
肖猛眼睛瞪得老大,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长剑,又看了看瞬息逼至身侧的人,“你……你真的是戚无良?”
那个大梁第一奸相?
戚无良:“本相没工夫和你废话,孙老将军在哪儿?”
前线,血腥气浓郁的城墙上。
孙老将军刚率领将士抵抗住蛮族一小波进攻,他年近六旬、暗伤累累的身体就开始叫嚣,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苍老不甘又无比痛心的目光却始终死死盯着战场的一个方向。
“祖父!”
一个十四五岁的银甲少年郎急忙扶住人,满眼担忧。
“哲岩,祖父无事,”孙老将军凭着一口气稳住了身子,安抚地拍了拍孙儿的肩膀,“你二哥呢?”
名叫哲岩的少年郎回道:“刚才肖将军派人传话,说城门那边出了点事,二哥去看了。”
“孙老将军,城门那边可不是出了点事而已。”
一阵清冷的声音落下。
楼梯口,一袭白衣负手踏步而上,银面具上明明镀着夕阳的暖色,可那双眼睛却冰寒彻骨,“孙老将军御下过于宽容了些,本相到来的消息尚未传到您的耳朵里,您手下的将领就敢擅自命军士‘送’本相出城,还要把把‘恭送’回盛京,好重的权势,好大的架子!”
孙老将军见到来人本就一惊,白衣银面具在大梁国内只有一人,那声“本相”更说明了身份,之后的一番说辞更让孙老将军眉心一跳,尤其是看到戚无良身后,同样身着银甲的孙儿卓霖一脸苦涩窘迫地举着剑,将五花大绑、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肖猛押送上了城墙。
“卓霖,这……”孙老将军两眼一黑。
戚无良打断道:“卓霖小将军还算是明事理,没真让狂徒凶将把本相驱逐出城,再在荒郊野外把本相绑起来揍上一顿,小将军心善,本相领情了。”
戚无良口中的卓霖小将军实际上年纪比她还要长上一岁,是个面容清俊、举止文雅的年轻人,他闻言满眼震惊地看向戚无良,驱逐出城?揍上一顿?
他要是再晚去半步,就右相那股生猛劲,能把肖将军头给拧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