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大梁皇帝或是喜好穷兵黩武,或是醉心摆弄权术,又或是碌碌无为,从没有哪一代大梁皇帝如司徒温玉这般时而阴厉,时而温善,时而杀伐,时而昏庸,他就像一团迷雾,没人能看得清这位帝王之心。
一年春去秋来,梁惠帝以养病为由静居于深宫,一次面都没露,稳坐于幕后风轻云淡地瞧着易王、宸王、素王三个儿子及他们背后的各方势力,为了他屁股底下的金玉良窝斗得不可交,甚至偶尔还要在暗中煽风点火一番,生怕几个儿子斗得不够狠、大梁朝局不够乱。
局势诡谲到什么程度呢?
一群阴谋堆里混迹了半辈子的老臣们都纷纷开始夹起尾巴做人。
若是搁到一年前,他们想都不敢想,清高自持、高瞻远睹如摄政王谢恒,竟会掺和到夺嫡之争中,并且辅佐了一个最烂泥扶不上墙的皇子——易王,而向来与易王称兄道弟、与宸王水火不容的右相戚无良竟会舍弃易王,在朝堂之上公然支持宸王,甚至为宸王屡出奇谋,一度压过易王这位监国皇子的风采。
素王本人虽然未展露夺嫡的意愿,但他母妃徐家、未婚妻左家都是显赫世家,而谢老太师代表的谢家更是屡屡表示扶持素王之意,便是素王不想争,他背后的势力也会推着他去争。
“命数这东西从来不会管人愿不愿意,它来时,众生皆要俯首。”
烟雨楼,香烟袅袅的雅间里,面戴银面具的白衣公子慵懒侧卧在软塌上,围绕在她身边的美人如云,有捶肩揉腿的,有斟酒喂果的,有斜倚献媚的,白衣公子眼眸似深又浅,来之不拒。
“如此说来,我这位七弟倒也可怜。”衣袍宽松、胸膛坦露的俊朗青年同样醉卧在美人堆里,笑意张狂地举杯遥敬了戚无良一杯。
饮罢,他随手捏住身侧一名衣衫半褪、媚态十足的美人下巴,轻挑笑道:“不过,阿良你确实将这烟雨楼经营得极好,怪不得世人都说——骄奢淫逸,入了烟雨楼,便会见到活生生的这四个字。京都一夜醉烟雨,世上能有多少愁?当真,妙极。”
话音落,宸王一把拦住美人的腰,两人滚向床榻深处,不时传出美人的娇吟。
戚无良醉意朦胧的眸子始终盯着手中的酒杯,未看榻上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清明与厌恶,缓缓起身,朝榻上颠鸾倒凤的男子躬身行礼,嘴上却依旧笑盈盈道:“殿下尽兴,无良告退。”
说着,她装作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朝外走去。
大梁右相在昆山战场上身受重伤,却因祸得福治好了残疾的右腿一事已经传得天下皆知,所以看着右相虽然因醉而不稳但依旧健步如飞的背影,众人并未吃惊,甚至有好几位美人瞅着右相大人清瘦挺拔的背影,不禁目露痴迷。
——真真是一个连背影都好看的人。
只是戚无良还未走出两步,一阵掌风从背后袭来,右相眉头一皱,按耐住了侧身回击的本能,任身后掌风逼近,最后一只大手紧紧抓在她肩上,猛地用力,将她整个人拽到软玉温香的床榻上。
“怎么?右相这就看不下去了?”
一个宽肩窄腰、邪魅十足的身影以极其暧昧的姿态压在戚无良身上,一只大手似轻又重地掐捏着她的脖子。
此刻宸王的脸上哪里有□□烧身、急不可耐之态,眼中是烧着野心的凌厉和狠辣,探究地注视着身下的戚无良。
戚无良自始至终没有丝毫反抗,“全无防备”地任他将其掳到床榻上,脸上的笑意都没乱半分,笑眼柔顺道:“殿下这是做什么?”
宸王第一次这么近地看戚无良那双藏在银面具下的眸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心道:这人倒是生了一双极漂亮的眼睛,虽然笑得柔善可欺,但就像一只披着纯良外皮,实际腹黑狡诈的……狐狸,对,就是狐狸,这双眼睛真是越看越令他心痒。
“本王只是好奇,食色性也,本王与阿良打交道这么久,似乎从未见过阿良在男女之事上身热情动过。”
司徒奕鬼使神差地想,这双漂亮眼睛一旦因动情而泪波连连起来,应该会更漂亮。
“殿下说笑了,臣就算再孟浪,也总要控制一些,总不能在殿下面前表演活春宫吧。”戚无良波澜不惊地笑答道。
宸王死死盯着那双好看的琉璃眸,竟从中看不出半点虚伪,真诚得令人动容,好似这人真的是一个忠于君主、敬畏君王,不敢做出半点逾越举动的“忠臣”。
宸王觉得可笑。
他已经与戚无良打交道仅限于表面,真正和这人接触久了,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令他越发看不清戚无良的同时也产生了更大的兴趣,他喜欢驯服猛兽,越聪明越桀骜的猛兽驯服起来越有滋味。
“世人都道谢恒端庄清贵,本王怎么觉得右相才是那个最克己复礼之人?”
“哈?殿下可真会说笑,这四个字用在臣身上,怕是能把儒家的老学究们都气吐血。”
“戚无良,你还真是嘴里没一句实话。”宸王掐住戚无良脖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