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四月,人间芳菲已尽。但东京郊外的顾氏花田却是春色满园。
栀子正在打苞,茉莉含苞待放。玫瑰更是灿若朝霞。
顾清禹只手拂过花丛中的花苞,随手摘下两朵,凑近鼻子细嗅。
许是香气已发,他望着重重叠叠的花蕾,朝身边的家丁平叔吩咐道:
“时候已到,栀子与茉莉尽数采摘。”
“是,衙内。”平叔闻言,碎步奔向南边不远处的长亭。那里坐满了等待开工的工人。
一炷香后,数百名工人涌入花田。
顾清禹见状,安心走出了花田。待鲜花采尽,平叔自会安排接下来的工序。
这是顾氏香行招牌香露的第一道工序:采花。刚吐露香气的花朵,采摘后运至五里外的蒸馏工坊,制成香露。
如今虽未真正入夏,可夏至已过,日头正毒。
柳夕熏听闻顾衙内今日会来花田,特在他的必经之路上等候,白皙的皮肤上已经渗出汗珠,脸颊也晒得红扑扑的,嘴唇也有些干裂了。
她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汗。算算时辰,自己在此等候已有一个时辰了。
好在上天怜惜,顾清禹终是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
那人剑眉星目,头簪白玉簪,身着银蓝色暗花长衫,腰间挂着环状雕花玉佩。身旁跟着一家丁,二人正要走向路边等候的马车。
如此穿着,定是这千亩花田的东家,顾清禹。
柳夕熏忙不迭迎上去,行了一礼:“顾衙内,听闻顾氏香行近日正欲寻制香之人,小女子今日特在此等候,愿向衙内举荐自己。此香为夏霜香,是我近日新制。”
说着,她便递上一鎏金镂空的香薰球。里头装的是浸过香露的圆形香木球。
这是柳夕熏的独门秘方。香露配方以及浸泡香木的法子,都是她独家自制,绝无分号。因此她对此次的毛遂自荐也是信心十足。
顾清禹还未给出回应。身旁的家丁却一脸不屑:“哪里来的乡野村妇?不知哪里来的香也想拿来坑蒙拐骗?”
“安贵,不得无礼。”顾清禹眉头微蹙,神色不满。
这安贵近日入府,十分不懂规矩。
“是否是好香,衙内一闻便知。”柳夕熏被家丁小瞧,也不想与他争一时口舌之快。
此时,顾清禹才接过香薰球,打开端详了一番。
那香薰球□□装了五颗黄豆大小的圆形香木球。
顾清禹捻起一颗,发现并不是寻常香丸,而是松柏木磨成的小木球,且浸泡过香露,木球还有些湿润。再说这香气,甜而不腻,沉稳中透着丝丝清凉,仿佛夏日炎炎中吹来一缕带着冰霜的凉风,愉悦而又清爽。
“此香的确新颖,你是何人?”虽然被此香惊艳到,但顾清禹却并未表现在脸上。
可他的情绪变化,眼神中闪过的一丝惊喜,已经被柳夕熏捕捉到了。她明白,眼前的顾衙内,已经相中此香,当然,还包括制香之人。
“小女子名叫柳夕熏,来自抚州,家中采香为生,不料前月父母上山采兰,跌落山崖。我本是家中独女,为父母料理后事以后,孤苦伶仃。听闻顾氏香行乃是第一香行,小女子自问从小制香,有些许本领,便背井离乡来此,想入行混口饭吃。”
柳夕熏一字一句说来,字字恳切。顾清禹看她的眼神也多了些怜惜。
但她心里明白,自己所诉,半真半假。父母死因是假,从小制香是真。
原本柳夕熏家中藏有一块上好沉香,且已传三代。每一代都是精心保存。
这沉香必得经过长时间醇化,香韵才能趋于丰富美妙。而这流传已百年的沉香,必为极品沉香,翻遍整个大宋国,也未必能找出十块。而她家便珍藏一块。
珍品自是易遭贼人惦记,柳夕熏的父母也是因此遇害。
那日她采兰草回家,发现父母已经遇害,家中一片狼籍,那块沉香也不翼而飞。为着一块沉香,不惜害人性命。柳夕熏悲痛欲绝,跪在父母的尸首旁哭了一天一夜。
柳家一直安分守己,热心善良,如今骤然遇害,左邻右舍也是不忍,见孤女如此伤心,更是心疼不已,筹了钱,安慰着柳夕熏,陪同她去县衙报了官,之后也帮忙一起安葬了柳氏夫妇。
父母后事了结半月后,柳夕熏迟迟等不到官府的调查,再去询问,却被推三阻四推了出来。
柳夕熏并不傻,官府如此推脱,自己定是讨不回公道了。好在她性子坚强,消沉了几日,终是振作了起来。她暗暗起誓,一定要手刃仇人。
如此名贵沉香,寻常人家是想都不敢想的。况且柳家夫妇一直守口如瓶,从不吹嘘此事。加之官府如此态度,定是京中有权势之人所为。
可东京那么大,权贵如此多,她该去找谁?
十日后,老天给柳夕熏递来了一个线索。
那日,她采了兰草拿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