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地看到她的脸,还能捕捉到一些极微末的情绪,譬如一闪而过的亮光。
虽然很快那光就隐没在深深的墨色中,但她至少看到它亮起来过了。
梁拾鸩接着说道:
“至于想要掌控,你的确如此,但我看百官折子看了两三月七嘴八舌的,我头都疼,要真没有一个掌控得住事的岂不乱套。
就说之前我看那批咒你的折子上得那叫一个狠,各个恨不得化身天雷来好好给你这位白阁老正正纲常,结果我这几天在坊市上晃悠听说三月十四十五那两日以为你真出事了,什么平安符长寿香卖得是翻了五番,祈福法事都做了好几场。”
白居岳回了句:“未必因我。”
梁拾鸩踮着脚说话还累着呢,听这么一句扫兴的,狠狠拿头顶了白居岳一下:“反正我是因着你满天神佛都拜遍了。”
她又接着道:
“你且当人人都反你吧,那你顶着这千万骂你违祖制乱纲常的人都敢兴改革推政令,你瞧瞧你行事与逃避有半分干系么?
世上哪有人逃去学医就能做神医,逃到朝堂便能当首辅,那你要是哪天想逃去兵营,我阿爹九边第一将的名头是不是也得让给你了?”
“倒不好说。”
这下白居岳面上明显带出几分笑意,一只手也扶住了她的腰,头也朝下俯了些。
“鸩儿你莫一直踮脚累着自个儿,我俯下身听你说便是。”
不过梁拾鸩却依然踮着,她与白居岳身量相差不少,便得她踮起脚他俯下身才能完全贴在一起。
她的双手还捧在他的脸上,给他扳了扳,让二人的额头抵在了一起。
“白居岳,你说你命不久矣,我又不是第一次听了,我瞧着你现在怎么也是比那会儿好上不少了。”
梁拾鸩这话说得没之前那种活泼的语气,却是极认真极坚定。
“总之不管怎样你活一日,我便得同你在一起一日,你莫要忘记你马上可就得娶我过门了。”
“鸩儿,你要陪我一起,我自会竭此残躯之力护着你,为你筹谋,但你可要清楚待我死后……”
白居岳的语气亦是极认真的,但说的话难免让梁拾鸩在他唇上咬了一口将其堵住。
她有些气又有些委屈地说:“那你便活得长命百岁!”
“我舍不下你,自当穷尽世间万法。”
听完白居岳这一句方才好受些,谁料他此后又补了句。
“不过若你哪日反悔,江南的退路我仍可为你安排。”
这下梁拾鸩的气是不好了,松开手放平脚跟直接背过了身。
“你可是后悔说要娶我了?”
“绝无可能。”
“那你就不要总把我当成拿不定主意想不清事理的小孩子。”
“我没有,只是你年纪轻些,我自当多想……”
她气得又转了回去。
“白居岳,直接安排我下江南是你多想的结果。”
梁拾鸩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这个也是你多想的结果。”
她又扯了扯白居岳那几件衣服的大破口。
“这个也是?”
“……咳咳。”
白居岳半晌没有说话,而后咳嗽了两声,不过没待梁拾鸩关心,说了句:“呛的。”
隔了会儿,他又说了句:“没想到我的鸩儿如今嘴这么厉害了。”
“你没想到还多着呢,我现在可都敢跟我阿爹亮匕首了,就是这样才能跑去皇陵。”
梁拾鸩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取出匕首的刀鞘,她晓得白居岳没找到合适的时机一直把拿匕首的那只手背在身后以防伤着她。
“白居岳,与你相比我的确有许多懵懂之处,但你都可以教我,我学得很快的。”
白居岳握着刀把,梁拾鸩拿着刀鞘,两人合力把匕首安安稳稳地送入鞘中收好。
白居岳回:“我知道。”
他又继续听梁拾鸩嘟嘟囔囔道:“到时候我什么都学会了,你也就可以对我放心点了。”
然后见她话音一落又赶忙摇了摇头:“算了,我才不要你对我放心,我就是要你一直念着我。”
白居岳明白梁拾鸩话中的意思,他抚上她的脸颊道:“放心,鸩儿,我定时时刻刻都念着你。”
是鹤顶红,是心头血,他的鸩儿啊,纵黄泉碧落白居岳岂肯忘记。
不过若终有一日她不必再有他在,虽不甘愿却也欣然。
当然现在或许还需他为她吻去眼尾那一点红上不知何时又沾上的泪珠。
有些微凉的双唇与温热的泪珠一碰不止怎么竟滚烫了几分,甘霖不止解除唇间的干涸,他是不能自医的病人却获得了可以解救一切迷惘痛苦的灵药。
白居岳不信天地鬼神,但这一刻他真真切切地感念起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