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字。
他许久未临字,着实生疏了,唐婻送了他好些纸笔。
他收拾了东西,就要走。
一旁的太监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他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
许琅踮起脚,趁着一旁的小太监不注意,将枕边的字画给藏了起来。
替步到了御前司,张让正在里面等着他,一旁曹吉祥也在那里。
二人喝了茶,许琅给弓着腰给他们满上,他的腿上还未好全,低下身子时站都站不稳。
“张掌事,曹掌事。”许琅叫道。
张让撂了茶,茶盏在地上碎成一片。
许琅面色不惊,低着头,把地上的碎片隔着衣物捡拾。
张让低头看了一眼,开口道,“什么都好,就是总爱肖像不该肖像的东西。”
许琅捡拾碎片的手顿了一下。
“许琅,你是许慎之的长子?”
“是,罪臣许慎之正是家父。”许琅答道。
张让点了点头,“杂家对你是心疼的,你是新科状元,大好的仕途,平步青云,和咱们这样儿的阉人是不一样的。”
许琅低头,“掌事莫要说了,奴才是罪人,能活着一条命就已经知足了。”
张让一脚踩在那茶盏的碎片上,许琅惊得往后退,“可你错就错在你不知足。”
“你一刀下去了那东西,既然还想着旁的东西。”
“......”
“奴才不明白。”
“许琅你过来。”张让说道。
许琅起了身子,他低着头步到张让身旁。
“你来摸摸这是什么。”
面前是一张宣纸,许琅伸出手。
无数个日夜,他提笔于这张纸上,他的文思整个太学都没有人压过他分毫,虞阁老叫他入仕,他不肯,他说他舍不得这张纸,入了仕就再也不能恣意的挥洒在这张纸上,他想再留这张纸几年......
他是新科状元,虞山卿的开门弟子,皇帝在龙门上赞他是国之栋梁,他的父亲官至二品,母亲是亲封的诰命夫人,人人赞叹他是天生的娇子.........
“许琅。你再看看这是什么....”
那是一面铜镜,许琅透过镜子看到自己。
他面色饥黄,脸颊消瘦的仿佛一张皮挂在脸上,身上圆领蓝袍无力的耷拉在身上.....
他是阉人,大镱宫里最低贱的奴才......
“看明白了吗?”张让问。
许琅低头,“看明白了。”
“看明白了就好,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张让喊道。
许琅跪在地上。
“许公公,清河书苑不是你该去的地方,你去了让主子不高兴了,主子就要收拾你.....”
外边来了人,许琅还是跪在地上。
“怎么,难道真的要杂家对你用硬的?”
“张掌事,我去书苑一事是我自己要去的。”
张让迷了眼,“那是自然,和唐尚仪是没有半毛钱关系的,全是你个奴才自作主张。”
“好。”
许琅起身,拿手拂去了挂袍上的土,伸手把镣铐带上。
“谢张掌事和曹掌事指教。”
门给关上了。
殿前司里,一直未说话的曹吉祥看向张让。
“我原以为伤了他的腿他就会明白,没想到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
张让低着头把地上许琅拾到一般的渣子给包了起来。
“心太高,披了这样一层皮,自然就在这宫里活不了,没有李美人还会有别的什么,早晚的事。”
“可怜啊,可怜。”
曹吉祥瞥了一眼,“咱们可怜他,谁可怜我们。”
他向前走过瞧瞧外边,锁住了门,“前面儿传来了信儿,京郊那里越来越捂不住了,魏公公的意思是,让我们寻个由头,提提皇上,最好是......都能给烧了。”
“是,此事不易推迟,前几日那个刺客还未抓住,八成就是虞山卿的人,再不把这事给办了,总觉得睡不踏实,跟一把刀吊在头上一样....”
张让笑了一声:“是啊,我可怜他,谁可怜咱们这样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