枳沉宫。
黍辞到的时候,屋里还满当当的都是人,见到黍辞,便三三两两抬步离开。
只余下坐在主殿位的宫主,一旁仇视黍辞的看门人,以及黍辞三人。
殿门被缓缓关上,有光线从侧边琉璃瓦照进来,正好印在黍辞的影子上。
一旁看门人喋喋不休。
“昨晚属下已经去寻了二皇子赔罪,二皇子说是让宫主按宫规处置即可。”
他敛着眉,语气沉重,可唇角却忍不住勾起来。
宫主闻言面无波澜,他盯着黍辞瞧了两眼,不紧不慢问道:“他说的这些,你都承认吗?”
黍辞低下头:“确实是属下做的,请宫主责罚。”
宫主却不着急,他缓缓吸了口气,又慢慢吐出来,不似看门人今早传唤黍辞时说的,宫主大怒,反倒像是早有预料。
“许是被那个太子迷得神智不清,居然做出这种事情来!”看门人赶紧添油加醋,瞪了黍辞一眼,“属下还拦着黍辞,可他连我都打,真是目中无人!”
宫主抬起右手,示意他闭嘴。
看门人一噎,不明所以地看了眼宫主,这才往后退一步。
“你为什么打二皇子?”
“他想脱属下衣服。”如那日告知艾施的那样说了一遍,黍辞丝毫不隐瞒。
“他还说辱他就是辱枳沉宫呢!”看门人插嘴道,“真是好笑,区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影卫,居然都敢代表枳沉宫了!不赶紧完成任务,成天和那个太子打情骂俏,依属下看,黍辞恐怕早已被迷了心窍,故意拖延时间!”
看门人厌恶黍辞至极,恨不得借这个事情一举把他压死。
听完话,又不见黍辞辩驳,宫主终于皱起眉头,隐隐露出不快。
看门人心里一得意,趁势补充:“昨晚他还给那个太子煎药煮粥,太子迷他迷得不行,哪哪都得跟着,明明都已经如胶似漆,居然还完不成任务,属下怀疑他是知瞒不报!还请宫主决断!”
“知瞒不报……”宫主挑起眉尖,右手食指轻轻点在椅把上,目光在黍辞身上打了两个来回。
黍辞一直垂着眼睫,全程不发一言,脸色紧绷,饱满漂亮的唇珠紧紧抿进下唇线,看起来无辜又可怜,像是即将受难的小神明。
“是宫主。”看门人感觉烘托得差不多了,他讲得口干舌燥,接下来应当是惩罚的时候,正激动得面色泛红,做好动刑的准备,下一秒却听见宫主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
“和你有什么关系,他是我派出去的人,他自然代表枳沉宫,有没有完成任务,也是报给我听——”
说着,他厌恶地皱起眉头:“只会犬吠的废物,还不快滚!”
看门人吓了一跳,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是这么进展的,更难以相信宫主有意包庇,但宫主发怒,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本能地双腿打颤,脑海里闪过了往日受罚的画面。
他不敢多留,一边道歉一边连滚带爬跑出去。
黍辞余光扫过他的背影,有些疑惑地抬起眸来,正好对上宫主审视的目光。
“宫主……”
“他既然已经信了你是太子妃,为何不乘胜追击,尽快获取情报?”
黍辞闭了闭眼睛,跪到地上:“恕属下无能。”
宫主眼中情绪一扫而光,眸光变得锐利了:“什么意思?”
“这些日他都是在逢场作戏,昨晚属下试图套话,他却戳穿了属下的身份。”黍辞低下头,“还请宫主责罚。”
宫主蹭地站起来,微眯起眼睛:“他说你是假的?”
黍辞低头不语。
宫主脸上起了薄怒,不知是被他的失败气的,亦可能是被陆驭的警惕气的,他大步走下来,一道黑影落到了黍辞身上。
黍辞本能一僵。
他察觉到危险,却无法动弹。
“今天……该毒发了吧?”宫主嘴角向下瞥了瞥,方才照在琉璃瓦上的光打至面具边角,折出明晃晃的光线。
黍辞抿紧了唇。
“他不信你……黍辞,是你不够努力。”宫主放缓了语调,伸手摸了摸黍辞的头发,“他上次不是说你和太子妃相似?他都差点信了,你怎么能让他不信呢?”
黍辞额头上有汗落下来,却依旧一声不吭。
宫主察觉到掌心下微颤的身体,他闭上嘴,欣赏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你这次打了二皇子,本来该死的 ,是不是怕死,才说谎?”
黍辞呼吸重了几分。
“望……宫主明察。”
“你要是告诉我们,就会死在这大殿上,我知道……你想再多活两天,说谎是不好的。”宫主猝然压低声音,修长的手指猛地掐住黍辞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对视,“黍辞,你不怕我现在杀了你,你前功尽弃么?”
黍辞眼眸轻颤,他强忍着疼痛,松开被咬得斑驳的唇,缓声道:“宫主若不信,可去试探。”
宫主呵笑了声,扭开头深吸了口气,然后猛地将人摔到地上,转身走回殿位。
他目光审视,瞧黍辞的眼神不过地上的蝼蚁,甚至有心欣赏黍辞因疼痛扭曲的面容,直至黍辞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