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生病这事是听小姨说的。
不曾联系的小姨打电话来时,沈念舟正在讲台下看学生们演讲,李熙载坐在她身边,瞄了眼她手机屏幕,迅速收回视线。
“如果我等会儿没回来,你先带同学们回教室。”
语速很快,快到一阵风就没了人影。
李熙载连反应时间都没有,半晌才默默靠在椅背上自言自语应了声。
像是迟到的回答。
如她所言,演讲活动完了都未见她现身,李熙载看着手机,心不在焉消息编辑好又删,来来回回几次后,下定决心似的点了“发送”。
消息石沉大海。
对话框停留在她前几天的【好】字上。
“你还好吗?”想问她,却不知从何问起。
自由活动时,李熙载婉拒朋友邀约,他有些心急,一个多小时了,沈念舟不声不响消失了一个小时。
他如坐针毡的一小时。
想做什么,又无能为力,连问她的资格都牵强。
林荫道罅隙间的光落了少年半身,埋入阴影里的面容,辨不清喜怒爱忧。
6月底的日光火辣灼人,李熙载只觉浑身冰凉。
盯着手机半刻,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令他紧张,来的信息却都是朋友的,她像消失一般,宛若一场他捉摸不透的美梦。
梦醒后,徒留他在原地。
从未离她这么远过。
隔着人海,隔着整个宇宙,他从未真正走近她,哪怕——与她指尖相触,她也离他万丈远。
一直坠落不自知的少女,未曾敞开心扉的沈念舟。
李熙载嘴角动了动,说不出半个字,唯有眼角的酸涩令他恍然大悟。
他自以为聪明的“陷阱”,最后,落入圈套,丢盔弃甲,一败涂地的,其实是他自己。
自大又自负的少年,败在伪装的少女面前。
一口轻叹,被夏日微风吹散。
无人知晓。
河对岸的灌木丛中,躲在角落发呆的沈念舟又如何知晓?
接到小姨电话实属突然,原是她妈妈病了,大约突然想起还有个还算省心的女儿,良心发现似的想同她联系。
病情不算严重,但也得吃点苦头,原位癌,发现早,需要手术。
“妈妈”这两个字对沈念舟来说有点陌生,她记事起,这两个字只从别人口中听过,邻居家的小朋友,总是欢快的喊着“妈妈”,受了伤,受了委屈,快乐或者难过都会叫“妈妈”。
有人耐心倾听他们的欢乐悲喜。
沈念舟拎着自己毛绒玩具,不懂为什么别的小朋友明明嫌“妈妈”啰嗦,但有事又总是找“妈妈”,不是讨厌吗?不是嫌麻烦吗?那为什么还要呢?
她太小,不明白。
甚至在小伙伴被“妈妈”们训斥后,她安慰说:既然不喜欢妈妈那就不要了,反正还有她。
对方说有她真好,可下一秒又生气纠正她,让她不要说自己妈妈坏话。
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直到后来,别的孩子玩游戏输了,气不过叫她“没妈的野种”,她才知道,原来她在别人眼中如此可怜。
她是个……没妈妈要的孩子。
只有她没有妈妈。
指节泛了层霜白,如冬天落在她掌心消融的薄雪,摔倒了就自己爬起来,拍拍裤子,继续走。
不会有人拉她,不会有人安慰她。
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不要依靠任何人……
因为,都会离开的。
无论她做什么,或者什么都不做,没有人会无条件陪着她。
没有人。
“叮。叮。叮。叮……”
信息声不断。
吵闹的打断她回忆。
李熙载:【你在哪?沈念舟,回我。】
李熙载:【人呢?】
李熙载:【再不回我消息,信不信我悬赏捉人?】
李熙载:【回我。】
李熙载:【沈念舟,你饿不饿,我带你吃好吃的。】
李熙载:【你们学校食堂,不好吃,我们出去吃,好不好?】
从气势如虹到委曲求全,李熙载完美暴露自己担心。
一览无余的情绪,藏不住。
明知不能依靠,但偶尔,就当她贪心,贪一时别人的挂念,就这一次。
一次就好。
沈念舟:【你在哪儿?】
我去找你。
就算你嫌弃,就这一次,让我觉得我有人在意。
我走向你,一次就好。
一座桥,隔着花草树木,背对背的两人,在往桥上走的方向看见对方。
未曾思考,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