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秋妈妈就被池夫人热情迎到了里屋。
拉着秋妈妈凑近坐下,池夫人单刀直入。“妈妈您说说,这雁回许的李家很显赫吗?我怎不知,不也是寻常茶叶商人。难不成还是姐姐家高攀不成,怎地丁裁缝听说是李家便好成那样。原本她简直鼻孔看人,可惜您是没看到。”
池姨母学着丁裁缝姿态,试图逗秋妈妈一笑。
“顶多就是门当户对,您说是吧?”不等秋妈妈答话,池夫人一股脑儿地说着。“雁回父亲是一介布衣孤儿,在乡间义塾得了点学问,年轻时运气好中了秀才,又与衙门做事,方攒下些家业。他与我姐姐的姻缘也是经人保媒,原是远远配不上我们家。”
“姐姐想着毕竟是读书人,还未见过就已有几分仰慕,后来家里真把他请来看了,人才样貌的确都瞧得上,您知道我姐姐在家千娇万宠,她自己点了头,父母还拦得了不成?原本她还想不出阁呢,这像什么话。”
“如她未嫁,我都怎么成婚。”过了快二十年,池夫人谈起姐妹婚事还是有些恨恨地。“我是早定了亲要嫁给池三,要不是被姐姐耽误,我还能早几年过来呢。”
这些话自然也不能报给雁回听,秋妈妈不时点点头摇摇头,也不评论。
“哟,扯远了,说回那李家。既然与我姐姐家定了这孩子亲事,您知道我姐姐,又不是个只看家产的人,要论门当户对,可不就是那样而已,这丁裁缝何至于……”
秋妈妈提示她:“三小姐,怕是读书人另有一套规矩。既然二姑爷是秀才,又在衙门做过些事情,怕是也和生意人一样,有自己的人情往来。这丁裁缝到处串门,应是懂些我想不到的东西。”
“嚯,还小看了?我与姐夫的确打交道不多,他——唉,我也没去他葬礼。”池夫人念叨着。“也怪池三,没什么大本事只认识些做买卖的,叫我完全不知晓别人斤两,不过正如您说,读书人和生意人,也差不多嘛。”
“那是那是,您和二小姐同胞姐妹,都嫁得好人家。”
“好归好,可叹姐姐还是成了寡妇,又只带着个女孩儿,池三再不像话也还是个大活人,又给了我四个好孩儿……”说话时池夫人盯着秋妈妈,眼神似乎是期盼她赶快说些附和的好听话儿。
受不了目光催促,秋妈妈只得奉承着。“二小姐是没您这福气,虽过了几年丰裕日子,她如今身子又过不大去,雁回小姐不也是,全靠您这边泽被。”
“是啊,我不也勉强维持,都算不得什么好福气……”略略谦虚一句,池夫人叹口气,又把话绕回雁回身上。“只怕雁回这孩子才是好福气呢,如今有我们家款待着,今后又去那面子大的李家。”
惯常替池宅送信的商人匆匆过来,急着领了赏要赶回去过年。桂子告诉雁回:“我陪珠儿姐姐取信,这人脚步不停,珠儿姐姐给他钱,他一边原地小跑一边数钱,就等着即刻冲回去。”
“那是自然,一年到头在外奔波,至关重要之事可不就是团聚了。”雁回笑道,一边急急拆信。母亲娟秀的字迹映入眼中,雁回的心也仿佛被柔软的毛笔扫过。
雁回吾儿
目下安乐,不必远忧。吾儿勤为茶饭,有展眉开颜为盼,无萦心束手之愁。
莫忧为母在此。代问吾妹安好,亦望池府亲人各好将息,颂府内送冬喜乐。
寄花毛手笼吾儿如晤,是吾旧物莫怪。
寄附草草。
十二月廿四日。
读完手中短信,雁回有些失望,又想到自己送去的信不也是遵从池姨母命令,只好写得平淡随意,可能母亲也是怕被他人读了,信中不好多言。
又读了一遍,雁回把母亲随信寄来的手笼抱在胸前。又闻到了家中的香味,她不禁相思满怀。只怕母亲一人过年孤单寂寞,也不知道她是否菜品齐全,有无多烧些炭火,可别随意应付,委屈了她自己。
“我也想写信……”看雁回似乎怀念得差不多了,桂子终于开口。
“可以啊。”雁回随口答道。“这边不是文房四宝俱在,你随时用。”
“不是。”桂子涨红了脸,往雁回身边凑凑:“你忘了,我不会写字,你能不能——”
“啊,我知道了。你且说话吧,我替你书写。”不需她往下说,雁回立即答应下来,展开一张新纸。
桂子便也凑到案边为雁回磨墨。
“我想说,嗯……就说我在这里还好,你和秋妈妈对我不错,就是池家不能点灯,晚上真的很不方便……嗯……伙食还可以。信封上就写到我们镇上,然后柳岸村,嗯……村中只有我们一户姓江,那写个江字儿就好?”
“哈哈。”雁回边写边笑。“你还是惦记饮食。”
停笔后,雁回举着信纸一字字指给桂子看。“这句话是说你过得挺好,不必家里担心,这几个字是说你吃得饱穿得暖。”
“这字也是巧妙,短短几句能说好些意思。”虽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