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人有那么一些开始散了。
行刑官见到下雨,唯恐后头雨太大影响处刑的效率,再见天色已然到了时候,就向众人宣告了公主即将被执行的刑罚,并按照处决皇室成员的规章请人为她颂念了打开天堂和地狱之门的祷告词——众人皆信奉殿下死后上天堂还是下地狱是由神明来决定的事宜,这样便和活在现世的自己没有了关系。
雨大了起来。
祷告词结束后,行刑官示意了士兵可以执刑,退到一旁静等结果。
公主被压到身后的断头台前跪跌下来,头颅伸过半圆的铡口。鲜活的血管在纤细苍白的脖颈上起伏,就戮后便会喷溅成灰石地上的一张血帕。
站在机关前的士兵放下另一半铡口固定住那颗小小的脑袋,在行刑官的眼神中点过头,起身走到断头台边,抬手捏住落刀的绳栓往外拨。可就在这时,眼底突然飞过一道金光,他兀然低头,赫见那绳栓还未拔出,自己的手已然断落在地!
众人皆惊,还没反应过来,又骤然听闻刑场外围的某处突然传来“嗖”的一道鸣响,抬头就望见一束冰蓝的枪光直冲云霄,箭一般地穿透云层,像一尾被点燃的导火线在高空爆裂开幽蓝的光焰!黄昏的天色顷刻变化,刑场上方的整方天幕如旋转的星云般扭曲起来被搅动成暗色的深海。这时,空中的雨丝没有再往下落,而是幽幽凝滞在半空,渐渐融合汇聚成一道又一道的雨柱。
众人呆滞地望着天空的异景。
水月握着金芒枪,从刑场的外围一步一步向内场走去。直到走进内场,皇室的军队才反应过来,举起武器愤然朝她进攻,她化出永恒伞,一边执伞抵挡攻击一边开枪除掉近身的士兵——钻石的辉光和金色的枪芒交织流转,一身黑衣的少女踏过刑台的台阶,最终毫发无损地站在了公主面前。
天上暗色的雨柱逐渐翻白,凝聚成根根寒意森森、尖锐锋利的冰锥,如一把把匕首悬在空中。人群终于觉察出不妙,纷纷躁动起来,惊呼着往四处奔逃,好似下雨前急着搬家的蚂蚁。紧挨着刑场的警署在察觉异样后倾尽警力直奔刑场,和之前的那队士兵联合起来往刑台发动攻击,一时间退逃和进攻的两方人混在一起,像海上顺逆交织的洋流交杂出庞然的乱象。
水月望着朝自己发动进攻的那一大波敌人,眉目倏凛,抬手捏一指诀,勾指一放——刀雨轰然坠落,无数冰锥狠厉地刺往地面,径直插进在场众人的身体,而她单膝跪于公主身前,将伞倾向面露茫然的少女。
刑场四周爆发出一浪又一浪惨绝人寰的尖叫,残败的沙墙喷溅上无数的血点,箭矢似的冰锥断送数不清的性命。教堂紧闭的大门被风吹开,仿若接引着通往彼岸的魂灵,十字架上的乌鸦振翅盘旋。刑台下青灰的地砖泼上骇人的深红,淋漓的鲜血流满了整片场地,但本该于此时染上污浊的断头台却意外地成为了唯一的净土。
“出事了么?!”浑不知情的公主听见四周庞杂混乱的声音,急切地抬起脑袋,不断挣扎。
“阿芙娜。”
水月喊了声她的名字。
“水月?!”
公主听见她的声音吓了一跳,“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水月看着她惊诧的神情,苦涩又庆幸地笑了笑。
“我救你来了。”
此时,阴雨停了,空中的冰锥下过最后的一回,消失了踪影。
天空又恢复了黄昏本来的橙色,但温柔的暖晕照在惨烈的红泊里,蒸腾起浓烈的血气。
“是父王叫你来的?”公主惊喜地问道。
水月没有说话。她收起永恒伞和泪神枪的弹壳,将少女从断头台解放出来,但并没有摘掉她眼前的覆布。她捧起对方的裙摆,搀着她的手小心走下台阶,让对方走出刑场再摘眼罩,而她则同时警惕着刑场外右侧的城墙。
残忍的静谧里,公主忍不住开口:
“为什么我感觉我踩到很多水。”
水月沉默。
“我闻到一股血味。”
水月:“是我的肩膀受了伤。”
公主担心地去摸她的肩膀。
“是另一只啦,别摸了。”
公主“喔”了一声,突然不说话了,那只放在身侧的小手不停地捏拳又放,放了又捏,隐隐透露着主人的紧张和不安。
水月搀着人走到刑场外围,眼神仍旧紧盯着右侧旧城墙的方向。
四下里似乎无人。
紫鞍的情报是不是出了差错?
就在她正怀疑少年情报有误的时候,旧城墙的边缘却霎然现出一方漆黑枪口,朝公主的方向兀地射出一记子弹!
“小心!”水月及时觉察,冷眼化出永恒伞朝子弹飞来的方向挡过,只听“叮当”一声脆响,手/枪的子弹撞到伞面登时反弹,咕铃铃落到地上。水月趁机拔枪朝枪手反击,一道金光正中敌人眉心,唰地射穿敌人脑门,对方往后栽倒,还来不及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