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溪在电竞椅上坐下,刚戴上头戴式耳机,耳机里便传来急促的警报声。
屏幕上,“跨海大桥”“向萌”六个字被持续缩放的红色光圈标记,孟溪双击鼠标点开实时监控图。
跨海大桥上车流如织,下层轨道上单轨列车呼啸而过,一个瘦小的身影在轨道外侧的大桥墩上缓缓移动。
孟溪放大画面,女孩穿着鹏海一中的校服,无声地流着眼泪,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轨道,慢慢靠近……
“这是?”孟溪拍了拍司阑的手臂。
“出事了,走。”司阑迅速将一堆孟溪没见过的设备收进黑色真皮背包,叩上鸭舌帽,直奔负一楼车库。
孟溪紧随其后,边跑边问,“去哪儿?!”
“挖客户。”司阑跨上摩托车,狠狠一脚踩下去,发动机响起轰鸣。
“上车。”
孟溪来不及多问,也跨了上去。
现场已经有热心市民报了案,数辆迷彩越野停在桥上将跨海大桥限行,救生艇在桥下拉开安全网,身着深灰色制服的执行官正在桥边固定安全绳。
“来不及了,这边!”司阑往桥头栏杆扣上钩子,顺着绳索滑到底层的铁轨上。
“哎!”孟溪往底下看,铁轨上已没了人影,“怎么说走就走。”
孟溪抓着绳子,小心地挪出半个身位,踩着栏杆外壁一步步下挪,海风吹得绳子左右摇晃,继续往下,她的脚离开栏杆悬在半空,大桥底下,深不见底的海面翻起汹涌的浪头。
她往下看了一眼,失重感立刻袭来,于是闭上眼一寸一寸往下挪,手掌被粗糙的绳子勒得泛白。
总算安全落地,孟溪脱力坐在铁轨上,五百米外,司阑停在离向萌一个桥墩的地方。
她锤了锤发抖的双腿,爬起来向他们靠拢。
“都说了别过来!”向萌冲他们大吼。
女孩站在不足三米宽的桥墩边缘,猛烈的风扬起猎猎作响的衣角,宽松校服下的瘦削身躯剧烈颤抖,像一只被卷入飓风的幼鸟。
“我想来吹吹风,你这个位置好,我绝对不碰你,行吗?”孟溪向对面高喊。
而后她朝司阑递了个眼色,轻声道:“交给我吧。”
“好。”司阑看了看江面,“我去下面接你们。”
几十米高的桥墩之下,又一重高达数米的浪峰席卷而来,足以淹没海面的一些漂浮物。
从这里跳海比从二十层的高楼跳下水泥地好不了多少,光是重力势能转化的动能就足以将人压得粉碎。
司阑没有片刻犹豫,展开双臂,绷直颀长的身/体俯冲而下,像一片随风飘落的叶子。
眼看要撞上来势汹汹的浪头,他轻触手腕上的机械表盘,滑翔伞瞬间撑开,黑色运动鞋底弹出四个螺旋桨,以快艇般的时速向岸边靠近。
孟溪收回目光,试探地朝着女孩迈出脚步。
海风灌满宽松的白色T恤,她神情自若地往前,望向对岸的岛屿和高楼,好似对桥墩上的女孩毫不在意。
向萌身体紧绷,紧张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入侵者,像一只落入陷阱的幼兽,防备着猎人的下一个动作。
白色球鞋跨过桥墩之间的间隔继续往前,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再一步往前,孟溪离向萌只剩一臂的距离,伸出手便能抓住校服的衣摆。
“你别过来!”墨黑的瞳孔里写满了哀求。
“好,好,我就站在这里,能说说为什么来这里吗?就当死前和陌生人随便聊聊。”孟溪举起手,表示自己什么都不会做。
“晚了,都晚了……”向萌丢了魂似的喃喃道,“我被魔鬼缠上了,谁都救不了我!”
“就这么肯定没人能救你?没准我能让时空回溯呢,你想不想回到被那什么“魔鬼”缠上前?”
“什么?”风声如擂鼓一般吞没了发出疑问的细微声音。
海面上,救生舰铺开五张硕大的安全网,却仍不足以完全覆盖这片区域。
而头顶上,执行官已放下绳索,孟溪一仰头,对上一双严冬般凛冽的眼睛。
秦昭在对讲机里说着什么,对视的一刹,孟溪觉得自己被钉死在了这根斑驳的桥墩上。
来不及了!
孟溪望向桥底下一艘越来越近的摩托艇,故作轻松地向女孩伸出手,“信我一次对你没坏处,跟我跳下去,我带你回到被“魔鬼”缠上前。”
瞳孔骤然放大,蜷曲的手指微颤,最终迟疑地搭了上去。
一瞬间,怒号的海风、急促的警笛、嘈杂的议论都被隔绝在世界之外,四周安静了下来。
孟溪来不及对坠落的无助感作出反应,便跌入了柔软的皮筏。
全速行驶的摩托艇像一把冰刀,在海面划出一道极长的裂口,扬起的海浪像两堵不断延伸的城墙,掩护着这艘海中流星直抵海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