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无羁铃,陈汝安和秦不很快回到了云泽庙。来送他们的小狐狸还没等和他俩道别就急匆匆晃动铃铛回到深山里去了。两人心照不宣往庙里瞧去,雪青踩着应龙泥雕正在擦剑,面色阴郁;周棋衡躺在秦不昨晚睡过的草垫上,两手交叉覆于腰际,姿势端正,睁着眼呆望着房梁。
听到脚步声,他弹坐起来,束发上还沾着草屑,“安安,你可回来了!急死我和雪青了。”
“雪青、衙内,这次多亏了秦不的配合。”陈汝安拍了拍秦不肩膀,话还没说完,就注意到雪青正拿着鹿绒皮给她们的剑上油,表情似是不悦。
她扔下鹿绒皮,一言不发把剑收入剑鞘,迈步向秦不走去。
“你骗我,阿阮明明和你去了那危险的地方!”兴师问罪,提剑相对。
面对少女的横眉冷对,秦不讪笑着轻轻移开架在脖子上的剑鞘,不用他说话,有人自会替他解释——
“是我让他那么说的!对不起,我的错。”陈汝安挽过她的手,自知她素来讨厌有人欺瞒她,倒不如直接认错,好尽快让她知道正事,“哥哥给我们来信了。”
他来信是要做什么?雪青问。
秦不借着这个机会悄悄凑到周棋衡身旁,对方警惕地看着他,半天才明白他的用意:“这地方没有钱庄,待回了庐陵,我自然不会欠你。放心,我可是弈星国的周衙内,我爹可是当朝丞相。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周棋衡的那点小骄傲都要从酒窝里漾出来了,他伸出手来想拍秦不肩膀,没料想对方巧妙避开,还将手纸举放在唇边,做出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讲话。
“我爹当年被奸人诬赖贪污枉法,曝尸城墙,要求我们补上亏空。但他这一支都是些清流,两袖清风。我爹的老部下都极尽所能筹集钱财……李伯父早就被贬谪边疆,是他耗尽家财才补上余下的‘赎金’,不至于让我爹遭受那些不明所以的人唾弃。眼下他的遗孀病逝,我必须得去。”
陈汝安回忆起那段艰难岁月,那时日夜惊慌恐惧,但幸好有兄姐陪着她。后来又有幸遇到了雪青,给那些对他们杀之而后快的奸人指了条错路。许是命运厚待,此后竟彻底甩掉了追杀他们的人。
“我们即刻出发。”雪青从来都是个“唯陈汝安主义”者。
“但是得先把衙内送回去。”两人看向周棋衡,发现秦不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去。
“欸?非也。我自己能回去。”他从草垫上爬起来,拍掉锦服上的杂草,大为不满,“但我不会回去的。安安,你们俩闭月羞花的,本衙内肯定得保护你们。是吧,秦不?”
“啊?是吧……”秦不不情不愿,他这一来一返,自己的酬金什么时候能到手啊。
“安安,我不回去。庐陵城里哪有什么意思?那话本上讲,少年郎当执剑天涯……”周棋衡见陈汝安不为所动,话锋一转,“我这还有几两银子,无论是吃饭还是住宿,喂马还是过路,都需要钱吧?”
“少年郎还当报效祖国、光宗耀祖呢!”雪青口头上很少饶过周棋衡。
但毋庸置疑,这钱对于陈汝安此行来说,还真是必不可少。别的不说,单是进入羌国就需要不少钱来打点,她和雪青虽是羌国国民,但此时身份尴尬,不免要受到驻边军官的刁难。
“罢了,一并去吧。”
陈汝安话音未落间,周棋衡一把揽过秦不,“他也去!”
“我?我不……我去!我……没去过羌国,去羌国见识一番一直是我的梦想。”周棋衡在下面悄悄塞给了他一个银锭子。
“秦兄,没想到你也向往羌国!”周棋衡一把握过秦不的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感情多好的亲兄弟。
“好,秦不。你换回衣服我们就出发。”陈汝安无奈。
云泽庙和长居在此的蛇虫终于是送走了这帮不速之客。
鸠山和宾阳所隔不过一百七十余里,这一路上除了鸠山崔嵬高绝,雄峙天地之间,就不再有高山阻挡,丘岭也鲜见,一路平坦。也幸得如此,没遇上山贼劫匪,众人不过二日就赶到了宾阳。
幸好李伯父在为官时爱民恤物,刚进城郊就有一热心大姐给他们指了李府的方向,秦不细看那妇人,她背着一背篓笊篱要去城里卖,腰间却绑着条白麻布。
“大姐,您家中……节哀。”周棋衡也看了出来,不假思索就开口道出疑问,话说到一半才顿觉不妥。
幸好大姐脾气好:“员外,我们都感念着李县令,大家伙都绑了孝带,戴够七日,送他们最后一程。”
那大姐见周棋衡锦衣华服,单单那发冠上镶的珠子都能抵上她家一年的开销,便以为他哪个地主家的儿子,开口就唤他“员外”。
周棋衡闹了个脸红,与妇人道了别,嘴里感叹着宾阳城民风淳朴,官民一心。陈汝安骑马走在前面,不禁思忖:我爹当年无辜身死时,那些受过他恩惠的人会不会替他祈愿?为他难过?
宾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