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枝,无论你想做什么,别做。”博士轻声恳求道,“看看你四周。”
青枝置若罔闻。她面对着母体九尾,手指稳稳地放在打火机的滑轮上,是个随时都会按下去的坚定姿势:“谈判的前提,是互相拥有绝对摧毁对方的能力。”
“你曾经掌控了我的医院,但所有被杀死的人已经复活了。而我现在掌握着你的生死,一次氧气爆炸,一屋子本来也活不成的患者,换一栋楼里被寄生的人痊愈,我不亏的,做这个决定我甚至不会眨一下眼睛。”
“我看不到你有任何优势。所以,关掉力场,主动一点。起码保住自己的命,我们还有位大善人等着给你找新家呢。”青枝巧笑倩兮,语气轻快地说道。
面前的母体九尾有天花板那么高,周身遍布着艳红色的细小绒毛,口须并拢出近似于狐狸尖嘴的形状,九根巨大的腕足在她身后飘摇舒展。肉眼可见的高浓度卵虫气雾以她为圆心,如萤火般向四周逸散——她的形态近似于传统狐妖的概念,但完全看不出来身上有任何一点人类的痕迹。
也看不到任何沟通的可能性。
青枝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下剧烈地撞击着胸腔,那声音太大了,她几乎开始担心心跳声会暴露出自己色厉内荏的本质。
“哦!还是你觉得这个爆燃量不够?顺便提一句,我把库房里所有氧气罐都拧开了,中心供氧管道也开到了最大。”青枝状若不经意地补充道,“我的耐心不多。”
母体九尾依然毫无反应,她周身的艳红绒毛始终有自我意识般纠缠蠕动着。
青枝几乎感到绝望之际,对面却突然动了,红光一闪,那腕足瞬息之间就抵在了她胸口——
草,装逼失败。要和博士一起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串个同心圆了。
生死一瞬之际,青枝脑子里却很搞笑地闪过这个想法。
然而那腕足未能寸进。
青枝低头——那艳红色的死神离她不到一寸的地方微微招摇着。自己胸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之前倒的液体也差不多蒸发得一干二净,它在犹豫什么?
那腕足轻抚过她心口,柔软而飘摇地落在地面,卷起一只氧气瓶,骤然发力——七十公斤的精钢压力瓶,在它一卷之下犹如锡纸般轻易地揉成了一团,没溅起一丝火星。
“草。”青枝这次真的骂出了声。
九尾将腕足轻轻一甩,整个金属团飞出被另一只腕足轻巧接住,被随意地放在了它身下的绒毛间。
青枝几乎下意识地想按下打火机的开关。
“别——看看你的四周。”博士的声音仿佛依然平静而轻松,青枝却从他的尾音中听到一丝轻微的颤意。
那声音里透露出的虚弱意味让她为之一颤——她无法不开始想他苍白的面色,想他浸透了鲜血的衣摆,想他踮着脚尖踩一点床栏勉力支撑的样子……不,她不能——不是现在,青枝竭力推开脑海中的画面。
青枝脑袋乱糟糟一片,手上还死死捏着那个小小的打火机。她不敢回头,既害怕体现出对博士的在意而丧失谈判筹码,又担心再一眼她都无法继续承受此刻心焦般的痛苦。
然而这种所谓的谈判,真的有进行下去的必要或可能性吗?为什么,为什么对方没有杀她,为什么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地阻止她却没有动手——自己所做的一切,有任何意义吗?
为什么毁掉氧气瓶?为什么只毁掉一个?她是在展示武力还是给予警告?
一切好像都完全说不通,自己一时脑热的出场像个笑话。
九尾拒绝任何形式的谈判和沟通,她的行为毫无逻辑性,全然不利己。按照博士的说法,这种繁殖方式既不能真正延续九尾的基因,又在损耗她本身的生命力。那么她为什么这么做?
博士是为了和平,没有任何威胁性地到来,但她刺穿了博士的心脏。
而自己,带着一身武器,开口就是威胁,九尾却没有杀她。
是没有杀,还是不能杀?
青枝想起来门口那支险些刺穿她心脏的腕足。
想不通的事情,试一试就知道了。
青枝能感到自己有轻微的醉氧症状,四周逸散的高浓度的纯氧让她交感神经极度活跃,思维与执行力都在应激反应的作用下高速运作——几乎使她不假思索地行动起来。
青枝穿过七零八落的氧气瓶,径直走向对面的巨大狐妖。越接近,愈发稠密的卵虫气雾就越阻碍呼吸,隔着防毒面具她依旧能感到颗粒物倒灌进肺内的、溺水般的错觉。
她终于站到了对方面前,那片浓艳的红就在她眼前纠缠流淌,面前的狐妖却没有做出任何攻击或防御的动作。
为什么?怎么办?她还有什么线索?
青枝几乎觉得能听到自己脑袋艰难转动呼呼作响的声音。
向周围看——
博士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
青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