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一切却好像随之变得不大真实。
孟小冬感觉自己像沉在徐徐长梦之中,又好像只是演出前最普通的一天,她是要唱什么来着?她要演什么?她要逃避什么?她要改变什么?
啊,孟小冬突然想起来了。她要逃避的,就是青枝口中那个未来。
濒死之时,乘光而来的加百列为她展示了她的一生,赋予了她重新选择的权力。而她来到命运的分岔口,要把她的人生扭转向另一个方向。
“我不要。”孟小冬皱起眉,答得坚定而果决,“你说的那一条路,我已经走到过尽头,我不喜欢。”
“你是不喜欢这一条路,还是不喜欢这一条路上所经受的苦难?”青枝长长叹息,“再或者,你只是要逃避某个人?”
“你该走了。”听到这句话时,孟小冬挣开她的手,反应极大地说道,“这是我做出的选择。”
“你不明白!你并没有走到这一条路的尽头!如果你走过,你的存在是不可能被抹掉的,你并不能重新开启一条世界线,没有东西有那种力量。”青枝攥着她的手腕,急切地说道,“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你看见了什么?”
孟小冬垂眸看着被握紧的手腕,不由感觉这一幕极其熟悉,僵持片刻后,还是诚实答道:“在我死之前,我看见了一生,我看见了天使。我要回到这一天,做出不一样的选择。我要成为最著名的花旦而非老生。”
梅兰芳。她的故事里永远绕不开这个人。
她要与他再无瓜葛,她要与他一决高下。她再也不要被世人推着陷入一场无望而凉薄的爱情,长长久久做那笼中囚鸟。她要与他同台争艳,要与他。而这时候她所想到的、可效仿的,第一个就是通过创新扬长避短,在花旦一角上能与梅兰芳一争高下的四大名旦之一,程砚秋。
所以她唱的是锁麟囊。
联想那些生平,青枝几乎是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放在今天来看,孟小冬和梅兰芳就是拉郎cp最终成真的典范。一个是梅派名旦,一个是梨园冬皇,一个是男人反串女人,一个是女人反串男人,他们都在自己的行当里练到了巅峰,被戏迷簇拥着演了一出又一出的游龙戏凤。
人们愿他们相爱,愿他们成真。即使梅兰芳已经娶了两位夫人,人们依然觉得他们应当结婚。二十岁的孟小冬分不清她望向对方眼里时闪闪发亮的爱意,几分是来自真心,几分来自于戏中,又有几分是来自于旁人的眼光。
她生性孤高不愿屈就做妾。人们却说梅兰芳可以挑两房,说她嫁过去也是正妻。她自然是信了的。而梅兰芳,这个演了一辈子女人的男人,骨子里却并没有作为丈夫的担当。他并没有给她相应的名分,又让她在最好的年纪不准再抛头露面地唱戏。
然后悲剧发生。
用现在的说法来讲,大约是孟小冬的私生唯粉拿着枪冲进他们的家中,意外击毙了当时做客的梅派“大粉”,导致一众cp粉脱粉转唯。孟小冬什么都没有做,却成为了最孤立无援的那个。人人责备她,猜忌她,议论她,苛责她,这个人人甚至包括她的丈夫。
这一场婚姻终于在她去为梅兰芳的姑母奔丧,却被二夫人赶出梅家大门时宣告结束。她在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从没有被承认过。自己的丈夫既没有给过她事业上的尊重与支持,也没有给过她爱情上的名分与偏爱。
她在报纸上连登了三天的离婚启事,彻底向世人宣告了与梅兰芳的决裂。
相传诀别时她对梅兰芳讲,她孟小冬此生要不然就不再唱戏,唱了就绝不比你差,要不然就不再嫁人,嫁了就一定是跺一跺脚上海滩都要抖三抖的人物。这种戏剧性太强的诀别之语太像后人的牵强附会,但现在来看,这份执念看起来却十足真切。
青枝叹息着拂过她的发:“我本来以为你不是十三岁的孟小冬,但其实你是。”
“什么?”孟小冬不解地微微蹙眉。
“我和你说过,你也应该知道,我是从另一个空间、另一个时代过来的。那个时代你的故事已经盖棺定论,但随着你在这个空间里的行为演化,外面的世界里关于你的记载却在消失。”
“我本来以为你是在这个时刻里选择了唱花旦,以为这个选择会让你泯然众人。但不是的,孟小冬,你所处的空间根本不存在,你选择沉沦于这种生活,原本属于你的未来就会消失。”
“你并不是在濒死时回到了自己的十三岁,而是在十三岁看见了自己本会度过的一生。”
青枝揉着她上一个循环在孟小冬手腕上划出的红痕,声音轻缓地说出了自己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