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一下眼皮,然后又漠不关心的垂下去,
“随你怎么想。”
林燕步步走近,抬起脸来,嫣然一笑,“我怎么想无所谓对吧,关键是病人家属,他们怎么想?”
她漫不经心的瞥一眼拖地的保洁员:“毕竟许医生心系患者,跟患者家属比起来,许医生总是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不过如果被最上心的人知道那些恶臭的旧事,他们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你拼命做讨好的事很多余,你的存在让人感到恶心?你压根没资格当医生?”
许蔚然没出声,满脸的疏离和冷漠,插兜里的双手微微握成拳,面色依旧风波不动。
“说话啊?”林燕咄咄逼人,“你说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
许蔚然下颌绷紧,抿着的唇苍白无血。被人质问无从反驳,那些早就认定是事实的旧事在经历过的人心中根深蒂固,叶大成伞,牢牢的遮盖在心尖上方,照不进一丝亮光。
她还在找一把斧头,将丑陋的枝干扭曲的根斩断,而此刻的她却手无寸铁,肉身抗住万箭穿心。
保洁员握紧拖把,在两人周围拖地,对话令她有点糊涂只觉林燕像只刺猬,初见面不分敌友就竖起尖刺,让对方无所适从。
林燕这一通怼让许蔚然哑口无言,内心暗爽再接再厉:“你…”
许是猜到接下来她会说什么,许蔚然高挑的身子竟无意识晃了晃。
保洁员犹豫半刻,轻喊:“林医生!”
空旷的大厅震荡回音。
林燕神思一转,回头:“嗯?”
保洁员促狭笑笑,“刚才送来那个人,就淌了很多血的那个。”保洁员说着,下意识放眼朝脚下一路蜿蜒斑驳的血迹看过去。血水稀稀拉拉又浓又厚,轮子滚过的血迹牵引出长长的红线,蔓延交错在一起。
“怎么了?”林燕被骤然打断颇为不爽,皱眉看着保洁员,猜测保洁员跟伤者的关系。
“他怎么样了?”保洁员问。
此刻急诊大厅恢复了这个时间段少有的风平浪静,谁能想到不久前这里惊心动魄的一幕提前上演,哭声喊声乱作一团,此刻的宁静好似对医生拼尽全力抢救成功的褒奖,难得平静,静可落针。
林燕说:“救过来了。”虽然疑惑保洁员莫名其妙的关心,但很明显无法打断她的思路,她面朝许蔚然挖苦,“你认为做的事可以洗白?故意杀人也可以?”
“太好了!林医生。”保洁员突如其来插入的声音再次打断林燕思路,同时话题有点强行被终止的波动,林燕眉头紧蹙望着今天一惊一乍反常的小保洁员。
见她脸上绽出大大的笑容:“谢谢林医生,辛苦您了。”她对许蔚然鞠躬,“许医生,您穿多大的鞋?”
许蔚然低头看脚下,随口道:“38”
“哦,我的脚也是38码。”小保洁员站到许蔚然旁边伸出脚比划了鞋子长度,“真是巧,我刚想起来新买了一双鞋,您不介意我这就拿给您穿。”
许蔚然温和笑一笑:“不用了,是我自己不小心,给你添麻烦了。”
林燕顺眼看她脚上那双鞋,一款很普通的休闲运动鞋,如果她不是个爱购物的女人,也压根不知道这双潮流时髦的鞋带标签,摆在鞋店限量款鞋柜里,价格成千上万不等。
很明显保洁员是个不爱购物的女人,被这样全身上下写着“我很低调但拎出一双鞋价格能吓死人”的女人欺骗了。
“哪里的话?一点不麻烦。”保洁员愈发难为情,看眼林燕又看向许蔚然,一脸诚恳的邀请,
“许医生,我们的换衣间不远,要不你跟我过去一趟?”
她背对着林燕,面对许蔚然,在林燕看不见表情的角度一脸担忧的看着许蔚然,“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
许蔚然略微颔首算是同意,起身随保洁员离开。
经过身边时,林燕恶意的笑笑,“咱们走着瞧。”
许蔚然擦过她肩膀,丢一句奉陪到底。
外面的天色愈发黑沉,雨还在下,从早到晚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场,只是打在玻璃上的雨势变小了,她撑起伞走进雨里,看样子是换了双鞋,竟毫无顾忌的踩进一片雨花,高挑的身姿模糊在夜幕中。
十年没见,她模样真的变得不是一点半点。
五官彻底褪去稚嫩的婴儿肥,线条柔和且明朗,隐隐有点女生男相,气质冷峻清隽,跟以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如果说现在她是一根紧绷的橡皮筋,那过去的许蔚然简直就是一根无形的棉线,任人拿捏摆放,反射弧长的能绕地球一圈,呆蠢呆蠢的背锅侠。
她本硕连读入院学习的第一年,在众多新生里也算一个出类拔萃的。
新生都喊她“学霸”,后来传来传去被后来者喊出气势如虹的“许学霸”的名号,喊多了就品出一点嘲讽味道,好在脾气超然脱俗不计较,总是给同组的学生们背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