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昱京赶在天亮之前回的家,他自己虽在医院家属院住,距离近,但每每回家最晚,次数也很少,多数情况在医院的休息室将就,这情况一直到许蔚然来之后有所改善,原因很简单,床位被她占了。
今天他破天荒的比以往早醒了3个小时,外面阴天凉快,离上班还有一段时间,他打算出去逛逛吃点饭。
在便利店随便买了碳水蛋白质和鸡胸肉,坐在车里,看见附近的高楼大厦中央有一方矮矮平平的街区,像城中村又不像,略微破旧的居民楼,周边的位置倒挺宽广,他不久前来过这。
是那边的废弃工厂爆炸失火,医院组织救援工作,他凭记忆往不远处看过去,一片红瓦灰墙间,爆炸的那块光秃秃黑峻峻的格外醒目。
呈昱京也不知怎么会开车到这,回过神来的时候,眼睛已经盯着那栋旧楼房看了很久。
他记得这条热闹的小街有个特别山寨的名字,桦栮街。走进桦栮街,瞬间褪去繁华都市的锦衣华服,入乡随俗般感受这条道质朴复古的韵味,旧时的青石板巷,砖瓦民房,以前多少有点嫌弃它不与时俱进守旧的状态,现在倒格外舒适。
大概是在都市丛林中待久了,钢筋水泥遮挡了大片的蓝天,沿巷走一走不用抬头就能看见远处的天空,矮房都被它笼罩,这种感觉挺新奇。
风吹,阁楼一处半掩的窗前一串风铃摇曳,叮当作响。
布匹店里的缝纫机吱吱呀呀飞速踩动,咯咯哒哒一针一线密密缝,然后女人清脆的嗓子招呼一声:“料子裁好了。”
细微的针线绷断的闷响,锋利的剪刀划过布料的撕裂声,客人估计接过布料检查一番了,连声道谢。
他走过了,声音渐渐没在身后。静音片刻,忽被一声笑抓去注意力,是一家彩泥坊,琳琅满目的木格子摆满了五彩斑斓的泥塑,花草虫鱼飞鸟走兽栩栩如生,老板现捏现做,一根木棍一个形象,笑声是一个女孩发出的,她端详手里的泥塑,可不就是一个小巧玲珑的她嘛。
那家专做牛皮糖的门店还在,陶笛摊旁换了草编蚂蚱,还有专门做酱的小店,黄豆萝卜干在门口晒一排,老板跟伙计坐跟前拿簸箕筛烂豆坏干,他听见豆子如雨水齐注在竹筛中跌落,翻滚,唰--隆咚咚,唰--隆咚咚。
鼻尖聚满饭香,他寻味看到那家面摊,五大三粗的老板晃着铁勺,撒一把细面,搅拌焯凉水起锅,锅勺翻动,瓢盆叮当间吆喝:“面好喽!”
他经过海鲜铺,听见嗡嗡抽水,水面咕噜噜冒泡,螃蟹晃着钳子张牙舞爪,咔嚓咔嚓;走过水果摊,卖水果的姑娘往货架放最新鲜的时令果,她旁边花店的小伙子捏喷壶洒水阵阵;粮油店,零嘴摊……商贩吆喝叫卖,顾客讨价还价,多数商贩和顾客还是邻里,平日低头不见抬头见,见面总要八卦寒暄一番,小孩子追逐打闹,叽叽喳喳。
他走在其中,耳朵充斥市井嘈杂,眼见众生百态人间烟火,空气里弥漫着麦芽糖的甜,酱料香,面汤香,花果香,鼻尖被刺激的微酸,柠檬香穿透一切,原来走到这棵柠檬树下了。
高高的树梢枝繁叶茂,亮黄的果子泛着微光,那味道起起伏伏从巷子头飘荡一路,哪里止得了,一想起舌尖就忍不住冒酸水了。
呈昱京晃晃悠悠走过小巷,经过一间又一间的商铺,眼前所见如记忆中相吻合,这么多年过去,桦栮街如一处世外桃源,桃源外的世界更新换代,斗转星移,这条街里的一棵树都跟原来的一模一样,人还是那些人,树还是那棵树,变化的好像只有时间。
酱料店的老板还是光头,好像那年被顾客在酱里找到根头发,一气之下怒理全头,称纯手工做酱防不胜防,干脆斩草除根。
捏泥塑的老头眼花了,戴厚眼镜片捏了个孙悟空哄孙子玩,他儿子在一旁招待客人,手巧也会遗传啊,爷儿俩连右手心的那颗痣都一模一样。
布料店的老板娘还爱穿旗袍,想当初她说旗袍是她自己裁的,还要给许蔚然量身定做一套,无奈许蔚然穿不习惯,只得作罢。
水果摊的姑娘依然扎着麻花辫,发尾绑了一根红绳,她年纪不算大,十年过去,也就二十出头。当年还是跟妈妈后面咬糖葫芦的娃娃,如今也腼腆爱笑出落成个水灵丫头了。
而他也凭记忆顺利走到许蔚然家的楼下,十年前这条道他来来回回走过多少次,记不清了。虽这十年间故意避让不见,可每每刻意,对这条道的记忆就深一分,如今似已刻入记忆,融于血肉,比回自己家的路还要熟悉。
许蔚然少时家境尚可,父亲早年涉入医药行业,母亲从事服装设计,听人说在业内有点名气。从小被耳融目染的她对服装设计的兴趣更大,这也是他后来知道的事,所以也对她在课上偷看杂志不奇怪,奇怪的是她报考专业毅然决然选择医生,大概医生的前途更好了,除此之外,他猜不到更恰当的理由。
这栋老旧的居民楼还是当时制药厂分给她爸的房子,在桦栮街的中央,放在当时也算奢侈,如今破败又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