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还没到上班点,医院大厅陆陆续续来了很多外人,进门前互相打招呼攀谈看样子挺熟。
就这十几人商量好似的,站急诊科外走廊,眼珠子看向一个地方,也不打扰。
过不久,门开了,聂远刚打完盹半张嘴的哈欠被憋了回去。
“你们这是…找谁?”顺眼看去,从大厅拐弯延续到门口,形形色色的人脸,没一个眼熟。
人群里推出一个代表,竟是昨晚那高跟鞋,高跟鞋一迈步,聂远目光被吸引过来。
“唉…你不是昨儿—”聂远话还没说完,被递过来申请书打断。
“医生我们全家人都商量好了,我爸有禁忌症你们不冒险做手术我们完全可以理解,但看着他老人家被病折磨我们当儿女的难受啊,求你们救救他,手术失败我们也认了。”女人恳请,“对吧?”
周围人点头应和,合掌请愿。
聂远拿着申请书进了办公室。
一群医护看着家属自发组织盖手印的免责同意书,若有所思。
郭洋略带疑惑问聂远:“你刚才说家属连夜召开家庭会议,号召病人的直系亲属写下保证书,保证病人手术台上发生医疗意外,不会追究参与手术人员的任何责任?”
“是这样说的,都在保证书上签字按手印了,光手印重重叠叠十几个呢,鲜章还能作假?”聂远不假思索道,他倒挺相中这群家属的江湖气。
呈昱京翻看了保证书,随手放桌上:“这样的话我们倒也没什么好顾忌推脱的了。”
许蔚然沉默看他一眼。
呈昱京:“你们觉得呢?”
郭洋点点头,耸肩:“既然签下保证书,我也觉得不追究任何责任,值得一试了,万一救活了呢。对吧?”
他看聂远,聂远点点头,再把目光齐齐看向许蔚然。
许蔚然垂眼避开他们看过来的目光,道:“我没意见。”
决定达成一致,术前医护向家属们把风险一条条交代清楚,病人在手术台上的任何一条并发症出现,都会危及性命,为了概率极低的生还率,手术从早上持续到晚上,期间所有有效的抢救设备全用上了,很多医护人员体力顶不住,吃点东西继续手术。
手术室的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所有监护仪器发出刺耳的蜂鸣声次数不下五次,像拉弦阵阵激荡耳膜,撩拨神经,医护人员紧锣密鼓推进手术进程,丝毫不敢怠慢。
直到监护仪恢复正常,麻醉师长长喘了一口气,其他医护才慢慢将心放回肚子,“血压跟坐过山车似的,升降飞快,快吓死了,好几次都以为救不回来了。”
清扫结节时大量血凝块涌出,病人自身凝血功能障碍,医护瞬间出一身冷汗,血压狂掉,止血输血紧锣密鼓,当务之急立刻止血,呈昱京加快结节清扫速度,远端封闭创口,近端止血,凝血涌出的缝隙清除浓血,配合凝血针和明胶海绵,肉眼可见的创口填塞纱布,血口逐渐堵住。
毫无征兆的,“正在手术中”的提示灯缓缓熄灭,众多医护陆续出来手术室。
正值深夜,走廊焦急等候的家属一涌而上,七嘴八舌询问手术情况。
医护人员腿麻了,腰疼欲断,没什么力气再开口说什么,他们不管问啥都轻轻点头。
“我老丈人情况怎么样?”
点头。
“我爸不会是……”捂嘴哽咽。
点头。
“医生,求求你再坚持救救他,后天就是我爸七十寿啊。”
呈昱京意识到再不开口解释估计这家人要哭成一团了,他撑着最后一点精神,哑着嗓子道,
“手术很成功。”
家属们神色各异,动作齐刷刷凝滞一瞬,狂喜上头。
医护们拖着身体回到办公室。
聂远打了个哈欠,心有余悸道:“真快把我吓闭气了,好几次心脏停跳还以为救不回来了。”
“说实话家属的期望有很强力量,很多病人挺不过去死亡,与他们求生意识强弱有很大关系。”
郭洋脱下白大褂,瘫坐椅子上,头搁在椅背望天,此刻只言片语也耗费精力,他慢吞吞道,“而求生意识强弱跟家属有必然联系。”
田非工位也没回,直接贴着墙慢慢的蹲下去,“太感动了。”
许蔚然从更衣室经过,看见陈翔的母亲从影像室走过来,拿着一张片子。她端着片子左右看一番,最终叹了气。
“检查结果出来了?”见许蔚然过来,这个羸弱的妇女像看见救星般一把抓住她胳膊,“医生给了我几张片子,我也看不懂。”
“怎么说的?”
“说对我儿子来说既有好事也有坏事。”她不解的眉心蹙得更紧,活像枯萎的皱瓜。
许蔚然拿过片子看了几眼,好事没看出来,每张片子多少都有点毛病,比如这张X光,再比如这张脑部C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