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远眼眉一挑,朝他抬起下巴,故意道:“简单啊,你把这次饭钱我的那一份折成现金发给我就成。”
末了朝他勾起唇角,卖乖笑:“谢谢啊。”
眼见苏明智嘴角一抽,聂远乐的还没笑出来,后脑勺被扇了巴掌:“钻钱眼里了,以后别吃饭吃钞票得了。”
说这话的是郭洋,他对聂远一向不客气:“跟我去吃。”
“昱京都不去我去干啥呀,我缺这口饭还是咋地?”聂远无意识的回头,“昱京还没缓过劲呢。”
呈昱京此刻神色郁郁的在电脑桌前静坐,盯着病例半晌没翻动一页。周围喧闹轻松的气氛好似一点都没感染他,那个角落只有他,安静的坐在一处的他舒展身子,头却下垂用手扶额撑着,很伤脑筋的样子。
蓝色的洗手服还穿身上,办公桌那位置又小又窄,放了一把椅子人坐其中刚好但却不能有太大动作。他只能上身蜷缩椅中,一只腿勉强弯着膝盖处微顶桌沿,一只腿直接伸长搭上桌面,从前面看过去,鞋底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手肘撑到椅子把手,掌心扶额微遮住他的半张脸,听到周围嘈杂热闹的声音不予理会,唯独听到自个名字时,忍不住往墙面侧侧身体,宁肯面壁思过也不愿回应。
这状态很不正常。
“这次手术时间这么快?”
郭洋指指桌子上的资料:“车祸,剖腹探查,肝脏破裂失血过多,没救过来。”
聂远被其中一页档案吸引了。
“这是什么?”
他将资料往前翻了一页,看清目录后眼睛睁大:“人体器官捐献协议?”
“可这次车祸,患者大部分脏器严重受损,没法用了啊。”
“眼角膜呢?”许蔚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聂远吓一跳,“吓我一跳,许医生怎么神出鬼没的。”
“车祸引起了角膜损伤脱落?”
郭洋点点头。
许蔚然微不可查的蹙了眉头。
这意味着,背后等待的数名家庭希望的破灭,器官移植受体找到匹配的器官很难,况且国人传统思想根深蒂固,能无偿捐献器官的人还是极少数。
绝大多数情况,有钱也很难保证在有效时间内预约到合适的器官,漫长的等待途中,意外总令人猝不及防。
经历到此次挫败,科室的诡异气氛持续到晚上下班时候,迎来一个转折点。
临近下班,灵潭路发生一起车祸,实习车等红灯途中被追尾,惊慌之下司机错将油门踩成刹车,加速撞上同方向非机动车道上的电动车主。
电动车主当即被撞飞,距离事发点最近的附院急诊接到急救电话,立刻派车将重伤者拉回医院。
担架从救护车搬下紧急推往急诊,急诊同事早准备就绪,许蔚然着手诊断,大体一看浑身是血,肢体多处骨折,瞳孔灯下双侧瞳孔对光反应偏弱。
她立刻安排抢救。
苏明智紧随其后,对病人一番诊断,“脑干损伤严重,脑组织弥漫性水肿,中枢性呼吸衰竭继发全身器官衰竭,无法恢复自主呼吸…”
他望向许蔚然,四目相对,欲言又止,许蔚然最先移开目光,冷静片刻,只听她呼出一口气道,“脑死亡。”
话音刚落,准备抢救流程中的同事动作一滞。
正待全部人短暂怔愣之际,呈昱京却率先反应过来,动作麻利而有效的对死者一通检查,随着检查结果出现,他的脸上逐渐浮现与哀痛叹惋完全相反的欣喜过望甚至稍显病态的兴奋,眼睛里的偏执像一把铁拧条能将人捆死,内燃熊熊烈火好似某种先前彻底扑灭的希望如今能唾手可得。
“心率和脑电波逐渐消失了。”他喃喃自语,看待死者年轻的遗体像看一尊宝贝,一直到心电监护机的脑电波彻底消失,各项指标逐渐衰微,任何抢救也无力回天之际,他又固执似提醒的呢喃一遍,“心率和脑电波消失了。”
许蔚然最先看出他的异常,轻唤:“呈昱京。”
他回都没回,双目在遗体上来回打量一周后,顿时回神,“家属在哪?”
不等回答,他大踏步朝门口去,边走边说出意图,“与上午的伤者不同,死者器官没受实质性损伤,找下患者档案,有没有签署器官移植协议?”
田非来来回回翻了几遍档案,都没找到那张表,他摇头道:“没有。”
“上网查一下会不会在网站有登记备案?”
聂远配合的点开网站,一通搜索,相关信息空白,他不死心打给登记中心的熟人,正巧他爸的同学在捐献中心上班,问了具体姓名和有效证件号,一查也没有。
这场车祸,如果头部没受到不可逆的损伤,患者完全有生还希望。这就意味着,死者的眼角膜,心肝肾肺都能捐献给其他需要的病人。
可死者并没签署任何自愿捐献器官的协议,目前唯一的方式就是能说服家属捐献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