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悠本以为他们会说什么,因为出太阳了,天气很暖和,所以在外面晒太阳。
然而老人家的下一句话,却让她震惊了。
老人那张经历岁月变迁,布满皱纹的脸,依旧慈祥。
他们说:“我们在等死。”
等着生命走向尽头,离开这世界。
宋悠脸上的笑容僵硬住,转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感。温暖的阳光不仅没有半点起到暖和,反而让她遍体生凉,从脚底到身上,那种寒意浸入骨髓。
远方树林突然刮起了风,风声簌簌,拂过脸颊,更是觉得寒意加深。
这里的人没退休这一说法,他们从出生能下地起,就开始干活,干到老,干到干不了,干到死。这中间或许还要帮忙照顾因为外出打工,而无法被父母照顾的,他们的孙子孙女。好比张念薇,她父母在外打工,她就是由爷爷奶奶照顾,父母一年能回来一次就不错了。
正当宋悠陷入自己思绪中,张念薇出现打断了他。
“悠悠姐姐,悠悠姐姐……”她唤了好几声宋悠,宋悠才回神。
宋悠看向眼前的女孩,她换上新衣服,穿上了红色靴子,小脸红扑扑的,看着喜庆极了。
“微微,你爸妈回来了。”
张念薇点头,她双眼明亮透彻,整个人洋溢着开心和兴奋,是掩饰不住的。宋悠随便一猜,就猜到了缘由。
“那很不错,那你爸妈呢?”
“他们去买东西去了。”
宋悠逛逛就要回去了,看到是两位老人嘴里似乎正在念叨什么。
她就不解了:“他们在念什么?我怎么没听懂。”
张念薇道:“我爷爷奶奶是在做祷告。”
“祷告?”
张念薇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反正每天他们都会做,念着嘀嘀咕咕我也听不懂。”
*
宋悠没待多久,就和张念薇分开了,老人家的话一直在她心底盘旋。
她把整个村子都逛了一遍,几乎每家每户都是老人在家里,年轻人外出打工。由于快过年了,他们才从外地回来,村子的人才多了起来。
这些老人在家,照顾他们的孩子,而老人们大都是六七十岁,已经算是高龄了。他们不仅要照顾自己的身体,还要照顾叛逆,不懂事的孙子孙女,两代人之间的矛盾很大。
他们现在已经没什么可期盼,数着日子,只能等着生命一步步地走到尽头,更糟糕的是,有些还要下地干活种菜。
“一辈子只能这样吗?”宋悠心里酸酸胀胀,很不是滋味。
一整天她都是郁郁寡欢,心里藏着事,很不开心。宋父宋母知道她有心事,也不好过问,女儿长大了,总是有自己的心事。
宋悠也不好跟他们讲这些,他们不一定能理解。
憋在心里很难受,他跟陈书悦聊起这事。
陈书悦似乎也并不惊讶。
【这有什么,农村就是这种情况,从生干到死,一辈子都是忙碌到死。没有退休,没有养老。更恼火的是,他们生育年代医疗条件不大好,经常是生三个死三个的都有,然后继续生,直到家里有足够干活的人。养孩子就更随便了,散养,只要饿不死就好。要是有能读书的,家里有钱的,读到高中算是学历高的,要是没钱,小学都读不完。然后就是帮着家里干活,要不就是出去打工,也就是数量多。】
宋悠心里闷闷的,他始终忘不了那天的场景,与其说是沐浴在阳光下,不如说是等待死神来接走他们。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出生在上世纪二零,三零,四零年代,他们见证了国家从战乱到和平年代,他们比我们对这个国家有着更深的情感,可生活的磨难也让他们麻木了,病痛让他们不再有期待。
她还给陈书悦讲了祷告的事,陈书悦也并不惊讶。
【也许是太孤单了。】
“孤独?真的是孤独吗?”宋悠的心里有一个大大的问好,此时她脑海中有了大胆的想法,给陈书悦讲了。
陈书悦听了后很不可思议。
【姐妹,你确定要这样做吗?我觉得这很难以执行,你还是算了吧。】
宋悠本来就没底,她这样讲,就更加没有勇气了。
【真的不行吗?看来还是我异想天开了,还是算了吧。】
见她很受打击,陈书悦也于心不忍。
【你要是想做,就去尝试一下吧,说不定会有效果,更何况不是还有宁许。他肯定也有出手帮你。】
宋悠现在很不想提及宁许,她好不容易把人给赶走了,可不得好好清净一下。
宁许就在前两天离开的,尽管不愿意,他还是要回去处理一些新年的通告,走之前,他还依依不舍。再三保证一定会尽早回来,和他们一起过年。
宋悠并不想搭理他,很是敷衍,眼神也充斥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