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等她想清楚,排在她前面的人都走进了教室。她变成了队伍的第一个人。
那个有着一张英气面孔的少年,正用于刚才对待其他人一般无二的热情礼貌的笑容,对门口这位白皙而细瘦,眼镜下的眼神有点闪躲的女同学说:“你好啊,我叫沈时和。你呢?”
一年前笑着说了一次“我叫沈时和”的男同学,一年后又把同样的话说了一遍。
林春水反应了几秒钟,这才迟钝地意识到,原来他并不记得。
那个被雨雾打湿的午后,几句无关痛痒的对谈,在并不浪漫的空间里短短数秒的对视,曾是十六岁的林春水为数不多的快乐之一。
在许多个百无聊赖的下午,轻微失眠的午夜,懵懂怔忡的清晨,她都曾默默地从心里把那短短几秒的画面翻出来,像认真严谨的电影系学生一样,一帧一帧地在心里拉片,然后把每一帧都截下来,一寸一寸地仔细观看。
殊不知,那个对林春水来说,改变了她此后人生走向的荒诞而温暖的时刻,只有她一个人记得。
十七岁的林春水这才知道,这大概是沈时和身上唯一的缺点:从来都是别人记住他,他不需要记住别人。
因此,从这天起,对沈时和忘却的恐惧就成为她的心魔。
梦中的雾气猛然躁动起来,从林春水的脚底升起,张牙舞爪地涌动着往沈时和的身上攀缠,捆住他的手,栓住他的脚。
“我叫林春水。”
她听见自己这样回答沈时和,声音放得很轻,仿佛怕惊动这场镜花水月。
她抬起眼,用记忆中并不存在的轻佻眼神看向那个被雾困住手脚的少年。
她好像是妖,或者是鬼魅,又好像自己也变成了雾的一部分,细细密密地缠在沈时和身上,在他的耳边吐露咒语,坦诚且自私。
“沈时和,不要忘了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