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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竹调(1 / 2)

琵琶转轴拨弦,银篦击节,一个清亮的音色跳了出来,活泼泼如银鲤摆尾,后续中调却转向哀怨。

这已经是顾淮衣在教坊司呆的第七天,却是头一回拿出琵琶,手底下轻拢慢挑十分随意,甚至中间错了好几个音。大概弹到第五遍,调子逐渐流畅。

桑妈妈敲动她的房门,咚咚咚不轻不重三下:“阮姑娘,有贵客请。”

三分曲意逢迎的笑意,两分卖弄风情的甜腻,语气里却还透着一分不多见的恭谨,剩下的是隐藏得很好的怨毒。

“稍等。”房间里传来明快的少女声音,吐字清圆,嗓音甜柔。

桑妈妈的吊梢眼维持着笑意,褶子里的粉又扑簌簌掉了几层,心里焦急却也不敢催她,只垂着手立在门口。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门吱嘎一声推开,灯烛透过花窗打在少女脸上,光影浮动。不过碧玉年华,却有隐约可见的倾城之姿。顾淮衣长发未挽,穿了一袭素衣,手里抱着把老鸦翅木的琵琶,未及启唇,眉眼先笑。

“阮姑娘。”桑妈妈脸上笑意又加重了几分,只在眼尾处才流露出一丝惊惧的神色,又飞快地隐了下去。

顾淮衣唤了一声阿月,隐在阴影处的侍女站出来,捧了一瓶栀子,大约五六朵,素洁的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晚露。

侍女阿月一低头,闷声道:“这几日多谢妈妈照顾,这是我们家小姐的谢礼。”

桑妈妈不敢接又不敢不接,迟疑地看向顾淮衣。

顾淮衣掩口一笑,摘下一朵别在耳后:“好妈妈,不用怕。花放在床头,可以香上三天,可千万别随手扔了呢。”灯光下眼波流动,似有深意。

桑妈妈这才放下心,对着顾淮衣千恩万谢:“多谢姑娘慷慨赐药!”

顾淮衣扶了扶耳畔的栀子花,笑意未变:“妈妈说的什么赐药,妾可听不懂。只是感谢妈妈收留,身无长物,送瓶插花聊表谢意罢了。”

桑妈妈嘴上不敢说,心里却是恚怒:这鬼妮子装什么滥好人,她刚来时给我下毒,教我这几日五脏六腑如若火焚。哼!你可要教菩萨保佑千万别落在老娘手里,否则……

她老于世故,面上不显,只连连哈腰:“是妈妈老糊涂了,姑娘这边请。”

天字包厢内装潢得金碧辉煌。博山炉透着幽幽的暖香,屏风是丈余的缂丝绣,千金难买的金带围被生生折了插在花瓶里,芍药花欲开还敛。

顾淮衣低头行礼:“妾阮双双拜见贵客。”

坐在主位的男子原本倒了樽酒放在手上把玩,闻言心头一震,酒液不小心洒了半圈,过了好一响才发话:“抬起头来。”

顾淮衣落落大方地抬起头,笑靥如花。顾淮衣看过他的画像,知道这是北梁的兵马大元帅符冲。只是百闻不如一见,果然如消息中所言,符冲约莫三十来岁,好一个龙骧虎步啸咤风云的汉子。

符冲看清了她的脸,眼底有些失望,他饮了一樽酒,轻慢地嗤笑:“曲有误,周郎顾。方才你是故意弹错了音?”他双目炯炯,目光宛如剑光一般向她射来。

那可不敢,您也别自作多情,不过是好几年没练琴,手生罢了。顾淮衣心中吐槽,收了琵琶略略欠身,嘴上说着抱歉,可神情却是不怎么在意:“这首曲子是一位长辈教的,奴学艺不精,叫贵客笑话了。”

符冲点点头,收起了不耐,只是仍然有些冷淡:“曲子叫什么名字?”

顾淮衣直起身,盈盈一笑:“这首是江南小曲,叫做紫竹调。”

“认得……阮青青么?”那三个字似有千斤重,叫人不由低了声短了气。

顾淮衣神色未变,半分惊讶也无:“她是奴的小姨。”

符冲冷峻的脸稍稍柔和了一些:“青娘近些年可还好?”

“奴与小姨有三年未见,她每次托人带信,大多是写了些游山玩水的趣事,看起来好不潇洒恣意。”

符冲微微一笑,眼底有些感慨:“倒是她的作风。”不过又是一哂,板起了脸:“这首曲子练得可不怎样。”

顾淮衣目露狡黠:“双双的琴艺哪能和小姨相比?不过,虽然琵琶没学会,师门的本事还算差强人意。”

她说师门的本事,是指太白谷辛家的绝世医术。阮青青是辛神医的外孙女,一手绝妙毒术独步江湖,被人号称毒仙子。

顾淮衣年幼失怙,后由阮青青教养长大,辛家绝学自然也传承了下来。

符冲扬了扬眉:“是青娘让你来的?她自己怎么不来?”

顾淮衣暗自腹诽:阮姨才不愿意见你呢!只是这话万万不敢说了出来。于是结合了阮青青的态度和自己求人办事的目的,用委婉的语调重新组织说辞。

“小姨对自己年少做的事情,常怀悔恨,这么多年不问世事,纵情山水。是故这次来见符帅,一则是奴有私事相求,二来嘛做小辈的想着为师长分忧,以消弭芥蒂,重修旧好。”顾淮衣低眉顺眼,求人的姿态拿得极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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