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人听说了宋纯被人持刀威胁后给她请了两天的假。
“我真的没事。”宋纯再三向家里人保证,“没有大伤心理健康积极向上。”
刘翠云女士白了她一眼,“少贫嘴。”
“还真得谢谢小肚子。”刘翠云把热水端给宋纯,“有空请他们家吃个饭。”
热感隔着杯壁贴上宋纯掌心,宋纯把水杯放到床头,何洲渡的哭声不可遏制的复制在耳边。
刘翠云捂着嘴咳嗽两声,宋纯撇嘴说:“你成天嫌我和我哥不喝水,你看你自己还上火了。”
“别找借口不喝水。”刘翠云看破了宋纯想法。
往常刘翠云在家都会穿睡衣,她今天穿的是衬衫,宋纯问:“你又要和我爸出去?”
刘翠云没回答这个问题,低头整理并没有衣褶的袖子,“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阳光孤零零洒来地板,宋纯一个人躺在床上,她无聊得很,余光瞥见墙角安放妥当的琴盒。
宋纯抿紧下唇,源自潜意识里的恹惧与经年的执着纠缠,加速跳动频率的心脏惹得她心烦意乱。
宋纯一把掀开被子钻进去,闭眼后的黑暗给了她安全感和难得的舒惬——就这样什么都不想,放空一切思绪,像只水母一样。
要不再试一次吧?
心底深处有个声音突然如是说。
悠然的小提琴曲由她的双手操控,轻灵欢快的音符长了翅膀随风远去。
刚到家长腰部的宋纯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头戴王冠站在学校文艺汇演的舞台上,场地算不上奢华,舞台也只是由水泥堆砌,在上面铺上一层板砖。
但宋纯忘不了,台下的同学和家长由衷的赞叹和经久的掌声。
于是记忆在回溯中不断被自己美化,兴许人都是虚荣的生物,宋纯自己也分不清了,她回忆的究竟是那时的表演还是表演结束后短暂的赞美。
宋纯站在房间,一手拿琴一手握弓,手指按紧琴弦又松开。
瞬间抵触的心理涌来足以对抗曾经的喜爱,宋纯没有勇气拉响第一支音符。
门外的律动取代了小提琴的音符——
“纯纯。”宋奶奶叫她,“你有朋友过来了。”
宋纯一头雾水,刚过完周末,她的朋友们应该都在学校才对。
不过一楼之隔,说高不高,说低不低,费基的身影似乎比平常渺小了些。
“飞机?!”宋纯见到人后跑下楼,被费基的突然造访打得措手不及,“你怎么没……”她跑到一楼,声音随之顿住,“你又没去学校?”
费基憔悴了许多,青春期的男生已经开始长胡子,他下巴隐隐有一层青茬,眼圈枯黄,显然这两天没怎么阖眼。
费基见到宋纯,目光落在她结痂的脖颈上,喉结滚动两圈,艰涩开口:“我有话告诉你。”
宋奶奶准备的一盘水果没有人动口,宋纯抱着沙发上的枕头静静听费基说话。
“……所以,他是你爸?”宋纯捏紧抱枕一角,力道之大仿佛要捏破它才肯罢休。
“是。”费基低头抹了把脸,自嘲一笑,却哽咽了声,“他穷怕了,抢人家的钱把自己搭进去好些年,刚出来没多久又要到处抢钱给自己妈治病。”
可是现在还有多少人愿意带现金?
“他早和社会脱节了,现在连街口面馆的炸酱面都十二块钱一碗了,他以为还是十块,回家骂骂咧咧的说人家赚黑心钱。”
费基用在学校的腔调和宋纯讲笑话,“在里面那几年和时间暂停一样,除了变老,什么都没变。好不容易出来了还重抄旧业,估计是舍不得那地方的老伙计,那里没人笑话他是鳖。”
宋纯笑不出来。
“因为没钱吗?”宋纯低声,“要是有钱的话……”
“别这样假设,我们这种人最怕有幻想了。”费基连连摆手,尽量在宋纯面前扯笑,“穷惯了也挺好的,起码日子能一眼望到头。”
“怎么突然说了这么多矫情的话?”费基挠了两把头发,“今天我来是找你道歉的。”
费基正色,站起来向宋纯鞠躬。宋纯见惯了他不着调的样子,他严肃起来,宋纯心虚得像是道歉的那方。
“你不用这样。”宋纯从沙发上跳起来,“我没怪你。”
“我知道,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费基笑起来眼睛和月牙一样,瞧着不像有烦恼的样子,“所以我知道我爸伤害你的时候更难过。”
“你……”宋纯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问。
宋纯不擅长藏心事,连费基都能一眼看出来,他说:“你想说什么都行。”
“你……你不怨他吗?”
费基沉默下来。
宋纯懊恼低头,她打算开口道歉,费基轻轻地回答:“爸爸永远是爸爸,就算他做错了事,可他始终没有对不起我,所以他是最好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