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怡收拢衣衫下摆,从那一堆无什中抽出一张纸,不急不慢地在交椅中坐下,她一边展平纸张,一边用指尖捋顺笔毫。
寒水秋眸淡淡扫了一眼那个立在桌边的玄衣人,口中轻语:“让他来研。”
小厮吓了一跳,一脸紧张慌忙摆手,口中不停地重复:“啊?这使不得使不得,还是让小人来……”
“你下去吧。”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小厮眼角看到沈星煜那张宛如冰块的脸,顿时噤声,缓缓退了出去。
厢房门从外带上,沈星煜垂眸看了一眼淡然坐在交椅中的人,修长手指端起那盏水缓缓倒入方墨中,又拿起一根墨条有条不紊的开始研墨。
云景怡捋顺了笔毫,轻抬眼睫看了一眼那人,他此时倒是沉静,那张好看的侧脸映在烛光中,略带来一丝柔和。
笔尖伸过去沾了些墨汁,正在研磨的手便悄然停了下来,云景怡垂首在纸上写着方子,榻上的人尚在昏迷不醒,这副方子最晚明早便要服下去,否则他的生命便会危在旦夕。
她皱着双眉细细斟酌,手中笔尖悬在半空中,每写一味药材之后便沉思许久。
沈星煜默不作声,他手中为她缓缓研着墨,目光轻转,看着那一道安静写字的身影。
曾几何时,她也曾如此坐在桌后,一边用笔在纸上画着图样,一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吩咐他:“小煜儿,为本姑娘研磨!”
他听话地立在桌边,瘦弱的小手一边将墨条转着圈,一边看她笔下画出了什么新奇的花样。
她一手神秘兮兮地捂着,良久,终于画完了,她呼啦一下将纸张放在他面前,俏生生的小脸上满是欣喜:“看!是不是比那些画师画的还好看!”
他重重咳嗽了几声,拿起那张纸定睛一看,画纸上画着一枚五芒星,边角画得扭扭曲曲,五芒星中间位置是一枚茉莉花,这朵花倒是画得非常像,一定是画它的人当时极其认真。
“这颗星星就是你,”她趴在桌上,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眼前小脸苍白的人,“哎呀,画得有些难看,不过这正好彰显你还在病中。”
“这朵茉莉花嘛……”她眉眼弯弯一笑,“就是我!”
“茉莉可是我最爱的花啦,它不怕风不怕雨,有阳光就能活下去!”
“只要你乖乖听话,好好服药,下次我再来候府找你玩的时候,我就从我家花园中挖一棵,送给你!”
苍白脸色的小人手指间捏着那张纸,眼睛看向她,声音沙哑:“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她一手托腮,煞有其事地叮嘱道,“不过你要答应我,千万不能把它养死了。”
“我答应你……”他的气息越来越弱,身侧的仆人匆忙将药碗端过来,他屏住呼吸缓缓把汤药喝完。
……
“好了,”云景怡将手中的笔放下,拿起那张纸,细细审视着上面每一味药材,再次确认无误后递给身旁的人,轻声道,“明日遣人按此方抓药。”
“马哲服下的吊着命气的药丸,最晚明日卯时便会失去药力,一定要在卯时之前为他服下汤药。”
沈星煜接过药方,他并未查看便叠拢收在袖中,随后将木桌上的一应物什收拾妥当。正当他准备吩咐小厮去唤常俞时,厢房门上响起三声轻轻的敲击。
“将军。”
一个不高不低的声音在门外低语,沈星煜眉宇一紧,这个声音是宁陆,此时他应在看守那个名叫月微的女细作才对,他看向云景怡,云景怡向他点了点头,沈星煜抬步走门口,打开门走出去后反手将门关上。
“何事?”沈星煜看着宁陆,发觉他神色有些异常。
宁陆向他俯身请罪:“属下失职,那名女细作咬舌自尽了。”
“咬舌自尽?”沈星煜声音暗哑,慢慢重复了一遍宁陆的话。
“是,属下发觉不对时匆忙查看,她已经咬断了舌根,血淤在口鼻处,窒息而死。”
何宝财一家被灭门死不见尸一案,如今已经惊动了京畿府衙,何月的身契在镇北候府,最晚明日天一亮,京畿府尹便会来府中照例带人回府衙询问。
然而她却恰恰在死在今晚,死在镇北候府。
“先把她的尸首处理了。”沈星煜眉宇之间满是狠厉,浑身气息似乎要将空气冰冻。
“属下这就去。”宁陆领命,飞速退了下去。
沈星煜再度走回厢房,云景怡正用手撑着脸打着瞌睡,他轻轻将她唤醒,语气异常柔和:“阿璟,我喊其他人在此守夜,你先回瀚星阁。”
云景怡一脸奇怪,正当她想开口询问时,沈星煜再度轻声道:“阿璟,不管明日你见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要等我向你细说。”
翌日,天刚微亮,京畿府衙的人尚未露面,一个身穿青色宫衣的人敲开镇北候府大门。
他一脸居高而下的神情,声音尖细:
“陛下宣镇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