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一股气,若是自己先坍了下来,那些举手无措的病患将会失了主心骨。
此时虽然不是在为病患诊治,却整好可以用得上。
沈维章脸上神情微变,似乎早已猜测到她会如此说,年初时曾与云苏合有过书信往来,云医师原本是他门下第四位入室弟子,更有四门主的名号。
归根结底,她是那个人的女儿。
当年的事,他一直心中有愧,云苏合那个老头子将她收入门下细心教导,她的脾性自然与他相似。
本是翱翔在天际的飞鸟,又怎么可能被高墙束缚。
“正巧,本医师有一事相求侯爷。”
云景怡落落大方直言:
“侯爷的病症已大愈,此后只需谨遵医嘱,按方调理便可逐渐全部恢复,本医师同青鸾也要返回南疆师门复命了。”
“若侯爷答允,还请侯爷调拨一些护卫送本医师南下。”
“今日入夜便上路。”
必须要走了,这京城中的人和事都与她再无牵连。
她刚说完,殿中众人都忍不住抬头看过去,老夫人仿佛有些不舍得,右手忍不住使劲抓着交椅的扶手,声音中带着一些不可思议:
“为何是今日入夜?这大晚上赶路只怕会出什么差池,不如再稍等几日,等府内为云医师准备好行装再出发也不迟啊。”
云景怡浅然一笑:“多谢夫人美意,只是有些其他情形所以才要紧赶着今晚出行。”
她话中有话,虽然并未明说,但是却殿中人已经猜到了一半。
沈维章沉思了片刻,多年在权谋中心浸淫之人马上警觉起来,沈星煜被扣在宫中三日,刚一回府便接到了北域紧急军情。
这一切都太巧了!
“云医师于老夫有救命之恩,老夫理应护送安危,请云医师与青鸾姑娘放心,今日入夜闭城之前定将二位姑娘护送出城。”
他说着,朝门口低声唤了一句常俞,常总管应声走了进来,沈维章附在他耳侧低声言语了几句,常俞听罢点了点头便退下了。
沈维章低声咳嗽了几下,似乎是想起了陈年旧事连连感慨:
“当年,云苏合那家伙在苍梧山脚下救了老夫一命,以他的医术,原本可以入宫供职司药局,可是他偏偏要留在南疆做一名游医。”
他说着,眼神落在云景怡身上,似乎眼前的人令他想起了一些陈年故友。
“也正是如此机缘巧合,他收了你做徒儿又救了老夫,这一切都是命啊。”
他心中一直藏着一件隐秘之事,八年前,宋府,是他暗中托人将宋璟送了出去,又寻了一具与她年纪相仿的小女孩尸首,毁了容貌蒙混过关。
陛下虽然曾有过怀疑,可宋府满门全灭,宋璟的哥哥宋琅也没有幸免,宋家唯一的男丁都死了,陛下的疑心也算是烟消云散。
后来,他曾多方打听那个活下来的小女孩去了哪里,最终得到消息,她被带到云灵谷,易了容,失去了记忆。
连名字换成了新的。
今日他竟然妄想借姻亲之事将她留在侯府,难道仅仅是因为当年她曾与沈星煜订下婚约吗?
还是自己心中难安,待到自己入土,黄泉路上见到故友,若他问起哪个侥幸存活的小女现在何处,自己却不知如何应答?
她天性自由坚韧,又怎么可能拘束与这一方高墙之内。
沈维章心中沉沉地叹了一口,逸之那孩子,只怕与她永无缘分。
……
深秋本就日短,天色刚刚擦黑的时候,云景怡已经同青鸾收拾好了行装。
绿莹蓝夏,红柳紫陌帮着收拾其他物件,一副依依不舍的情形,云医师和青鸾姑娘是府内这些年唯一长住过的女眷,她们不像其他府邸的主子们颐气指使,反倒对她们这些丫鬟宛若知心好友。
十日前,紫陌来了月信腹痛难忍,云医师特意为了煮了一碗黑糖红枣姜汤,果然喝下去便不再痛了!
一想到从此以后这瀚星阁又要清清冷冷,就连出身北域大大咧咧地紫陌都忍不住难过起来。
殿内一片异样的安静,正当收拾好最后一张药方时,常总管走了进来:
“云姑娘,车马已经备好,随车的护卫也已经清点完毕,只要您吩咐一声随时便可出发。”
云景怡朝他点了点头道谢,常俞似乎也有些不舍,摇了摇头退了下去。
她愣了愣神,缓步走到廊下,目光落在东苑中那一片已经枯黄的茉莉花丛中,花叶已经尽数落尽,那方小小池塘的水面上铺满了桃树的枯叶,整个苑中一片秋日凋零的痕迹。
沈星煜回军了,自己也要回南疆了,整个东苑重归一片死寂。
终归是陌路,哪怕曾经有过短暂交集。
冰凉的秋风从天际吹来,枯黄的树干发出飒飒的声响,云景怡紧了紧领口转身走入殿中,已经收拾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