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景怡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语气柔婉:
“田医师不用自责,我曾见您帮助那位盲眼的老婆婆,只要没有违背医者本心,师尊在天之灵会懂你苦心。”
“多谢云姑娘那日出手相助,帮老夫洗脱冤屈,云苏合那家伙能收你为徒,他一定是三生有幸。”
大氅下的女子嫣然一笑,整个人宛如暗夜中的明珠,她白皙纤细的手指感受着暖炉的温热,笑道:
“不,八年前我生了一场重病,丢了所有的记忆,是师傅收我为徒传授医道,能跟随师傅入谷学医才是我毕生之幸。”
她的话音刚落下,对面的老者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片刻便消失不见。
田医师心中猛然一惊,八年前,丢了所有记忆?
八年前,中秋之夜,京城里曾发生一件骇人听闻之事,曾经的兵部尚书宋衡一府被镇北侯领兵尽数灭门!
宋衡夫人姓秋,两人携手起于草莽,二人相敬如宾育有一子一女,一时传为天都城佳话。
而令人不可思议的是,那位秋夫人不知师承何处,居然有一手超绝医术!
在她出手相助后,镇北侯府里那个被整个天都城医师都判了死刑的世子,居然活了过来!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一眨眼,那位曾经病恹恹的世子如今已是镇北军将军,手持赤金虎符,肩负整个大靖朝西北边防。
田医师默默端详着眼前的女子,她姿容绝世,更有倾城之色,然而脸上完全没有曾经宋衡与秋医师的影子。
难道是自己多疑了?
寒风愈发凛冽,马车在荒野滩上疾驰,冷风从窗子吹进又刮在人脸上,宛如刀割一般疼痛。
窗外的天色逐渐黑沉,尚未到卯时,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深灰色,云层中仿佛聚满了水汽压得越来越低,将荒野之上向西飞驰的一队军马衬托得十分渺小。
田医师顶着刺骨的寒风将窗子关好,呼啸声骤停,整个车厢内逐渐升腾起来一丝暖意。
他仿佛在顾及什么,将声音压得极低对云景怡道:
“云姑娘,从凉州一路向西北而行,翻过焉支山会途径一条名叫弱水的河流,西侧便是祁连山,跨过弱水河是甘州。”
“以雷副将的行军速度,想必不会再甘州停留,越过甘州就会进入沙漠腹地,沙漠西北的尽头是肃州,再越过肃州向西北而行,穿过疏勒河与冥水便到了玉门关!”
“若有人想要截杀,定会选择在甘州与肃州之间的沙漠中动手!”
云景怡原本稍稍松缓了一些,听到他的话,烤着火的手指顿时收紧!
在凉州驿站时自己曾疑惑,为何雷副将明明带了粮草却依然要在凉州驿补给,定然是要将军中补给留在沙漠之中以作备用!
军队的补给出发前是定量的,若沿途可以补给便不会轻易动所带的物资。
她悄然扣紧了手指,眉头深深皱起,一双清明的眸子中万分谨慎:
“若要穿过甘州与肃州之间的沙漠,需要多长时日?”
田医师深思许久:“从来没有人,能单枪匹马穿过那片荒漠。”
火炉的温热近在身前,云景怡却犹如被当头浇了冷雪,一股寒意席卷全身!
她的呼吸骤然停下,整颗心因为紧张扑通扑通地狂跳着,她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内间,思虑了片刻,向田医师恳求:
“晚辈有一事相求,若途中遭遇不测,请田医师带林青鸾走,她才及笄,人生一片大好……”
“云姑娘,那你呢?”
她的话还未说完,面前的老者突然出声打断,田医师的神情同样严谨:
“云姑娘奉师命下山相救镇北侯,原本完成师命便可返回师门,为何要不顾安危去北域救沈将军?”
雪白大氅下的人肌肤如雪,黛眉紧蹙,听到田医师的问题,清亮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波动。
田医师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你为所有人都安排好了退路,唯独没有为你自己。”
过了片刻,一个轻柔坚定的女声幽幽响起:
“因为我是一个医者,若能以一己之力改变局势,那便唯有前行,无论前方是雪山还是沙漠,都无法阻挡医者的决心。”
车厢内炭火燃起噼啪声,老人怀揣双手,听到她的话,微阖的双目悄悄掀起一丝缝隙。
这句话如此熟悉,似乎曾在哪里听到过。
……
刚过申时,阴沉的天幕愈发黑暗,朔风从西北方向而来,带着祁连山刺骨的寒意席卷整个天都城。
天色越来越暗,东市与西市之间已经燃起了灯盏,小贩们裹着厚厚的棉衣,挑着扁担,想要趁着落雪前再多卖点钱,顶着寒风高声吆喝着。
天气愈发寒冷,生意也少了许多,铺面里的伙计倚着门柱打岔唠嗑,一个伙计探头看了看逐渐黑下来的天色,朝旁边面馆的小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