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俩走近,发现小黑板后面的小板凳上还坐着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小姑娘,圆圆小脸上有着一双杏眼,眨巴着看向远处。
值得一提的是小姑娘穿着一条小短裤,正适合这个季节,虽然布料并不高档,但可以看出是精心裁剪的,旁边小桌子上放着一把大蒲扇和一个大搪瓷杯。
林之夏走累了,索性一屁股坐在小姑娘旁边的台阶上。杏眼小姑娘看见两个人走过来,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就连林之夏坐下,她也没扭头。
关梅见大门敞着,也没管女儿,自己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她就感受到了精心经营的氛围。门口一个小桌子上,放着粉笔和黑板擦,旁边一个罐头瓶里插着鲜花,这里靠近南湖,有好几片树林,花也不少,关梅猜想这是从附近树林摘的。
整个屋子成长方形,各色布料一直挂到天花板,层层叠叠地像是印在墙壁的彩虹。关梅还发现这些布料不仅按照材质,就连颜色都是由浅到深分开悬挂。
听到门口传来声响,苏老头从缝纫机上抬头,摘下眼镜,悬挂在脖子上。
“你好,想要点什么啊?”苏老头站起身来,热情招呼。
关梅看向柜台后的人,六十多岁左右,穿着深灰色中山外套,里面套件微微泛黄的白色衬衫,黑色涤纶裤子,浑身上下妥妥帖帖,没有一个褶皱。
“我想要买些棉花,再……挑几寸布。”关梅看向整整齐齐的店面,又补上了后半句话。
“好嘞,你来这边。”苏老头把关梅招呼向棉花店铺。
两个人交谈了片刻,苏老头询问了关梅棉花的用途,认真地给出了建议。
“您对这些可真懂啊!”关梅不禁赞叹道,之前的布店售货员也确实能给她推荐棉花种类,但像老人这种对所做衣服种类细节一清二楚的,可谓是凤毛麟角。
“家里起先是做裁缝的,我也在国营缝纫厂干过几年,所以对衣服也要懂得多一些。”
“原来是这样啊。”关梅了然地点点头。
之后又挑了几块好布料,用来做荷包和手帕。老人用长长的黄色木条尺量好再用白色的划石粉画一条痕迹,再用剪刀利落地剪下关梅要的尺寸。
“你看看怎么样?”老人递给关梅。
关梅在身上比划了一下,满意点点头:“谢谢您,您这手法可真利落,我逛这么多家布店都没有遇见过您这么厉害的!”
“哟哈哈,谢谢您嘞。”老人收起布料,笑着回答关梅。“这还有几寸布头,你看需要吗?”
关梅眼睛一亮,这可是好东西啊!布头就是裁剪到最后不成料的布,往往一尺布头只有几寸的布票。
结账时候老人拿着票和钱仔细核对,这里没有会计,只有他一个人负责卖布负责结账。
看着又识字又是裁缝的老人,关梅和老人聊了会儿天。这才发现,老人家里原来是给有钱太太小姐做定制衣服的,后来全国运动兴起,家里就脱离了这一行。
直到他很大岁数,才去了国营缝纫厂上班,但是因为他成分有问题,没干几年就被辞退。大队上看他爷孙俩可怜,把他抽调到这里,虽然工资只有同事的一半,但毕竟是有个去处了。
老人说起这段过往,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有些唏嘘,自己一身手艺派不上用场,生生淹没掉。
门口
林之夏正捶着酸软的小腿,突然身边传来软软糯糯又拉着长调的声音:你——谁——呀——?
杏眼小姑娘正扭头好奇看向她,好像才发现自己旁边坐着个人。
“你好,我叫林之夏。”她向杏眼小姑娘友好伸出手。
……
林之夏的手都要在空中酸掉了,杏眼小姑娘还眨巴着大眼睛望向她,一点伸出手的意思都没有,又等了半晌,她刚要放下手。
旁边的小姑娘动了,以一种肉眼可见的慢速,缓缓抬起手,拉着长调。
“你——好,我——叫——苏——慢。”
得,这是个慢性子姑娘,林之夏拍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