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从眼前这一片“糖海”中找出一滴咸,如同昨日在阮府餐桌上的一堆荤腥中扒拉出一片绿叶那般艰难。
饭还未吃,阮葶嫣已经觉得牙疼了。
家丁没有察觉出她神色上的微妙变化,持着筷子,恭敬地望着她,等待为她挑选喜欢的菜式。
她偷瞄了一眼主位上的段栖椋,见他正垂着眸、很是优雅地喝着燕窝盅。
罢了,甜的总比荤的强。
她指了指香芋包,家丁立时为她夹了一个。
味道很不错,主要是没有那么甜。
家丁又端来一碗薏米汤放在她面前,扬手抱了抱拳、又举了举大拇指。
阮葶嫣明白,这汤应该是段栖椋的最爱。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她不能拒绝,只好拿着汤匙浅浅地喝了一口。瞬间,浓烈的甜荡漾在唇齿间,且久久不散。
此刻,另一名下人也盛了碗此汤,不过并未直接交给段栖椋,而是从一个小罐子里剜出三勺看似酱料一般的东西,放在汤中,搅拌均匀后再呈给主子。
伺候阮葶嫣的家丁意识到自己的不周到,赶忙也拿过罐子,依样画葫芦地帮她也“点缀”上了一勺酱料。
阮葶嫣低身一闻,花香扑鼻,再一尝——
她下意识双眸紧闭,逼着自己生生咽下了这甜得拉嗓子的食物。
再定睛瞧那小罐,露出了名签上的名字——百花酱。
她不禁腹诽,这酱料何止是“百”花,至少有“千”花有“万”花啊!
然,那头的瑱王殿下,早已面不改色地喝光了和着百花的椰汁薏米汤了。
不,仔细看来,他并非“面不改色”,柔和的面部轮廓与软绵的双唇正表示他非常享受这顿美餐!
赫然,潋滟着春色的眸光急转直下,成为一把锋利的剑,向阮葶嫣射了过来。
阮葶嫣仓皇地一怔,有的人为何吃了那么多的甜食依然能冷得让人心颤!
她赶忙别过脸,为了掩饰猝不及防的对视带来的尴尬,又喝了一口薏米汤……
这滋味,还不如被段栖椋的眼光“乱刀砍死”呢!
夫君不离席,妻子也不能提前离席,是以阮葶嫣不得不像只猫似的喝着汤、吃着包,来耗时间。
终于,段栖椋吃饱喝足,起了身。
阮葶嫣迫不及待地福身、恭送他回书房。
然后,之前的家丁再次把她送回了蟾露的房间。
一进门,便见小丫头正嘻嘻哈哈地逗着小家丁,弄得小少年耳根子通红。
蟾露看到阮葶嫣,大咧地喊了声“王妃”,小家丁读出她的唇语,连忙转身行礼。
阮葶嫣颔首笑了笑,目光落到了桌上的小锅子里。
她兀自坐下,拿起一只干净的碗,把锅里剩下的麦糠粥盛入碗里。
霎时,蟾露唇角的笑意僵住,小家丁更是一脸畏敌如虎的模样,赶上前来“抢”她的碗。
她身子一躲,撇嘴道:“让我吃吧,早膳实在太甜了,我身子都快化了!”
接着她不紧不慢地吃了小半碗。
小家丁收拾好碗筷,准备离开,阮葶嫣却先他一步出了门。
只见王妃背对着自己,与守在门外的下人说着什么。不一会,那人过来接他手上的食盒。通过手语他晓得了,原来王妃是想“借他”一用!
阮葶嫣回到了自己的兰烽阁,小家丁紧随其后;蟾露腹部与背部的痛已经消了大半,是以简单洗漱了一番,也跟了进来。
泡好茶、熏上香,计划开始。
阮葶嫣毫无主子的架子,让小家丁坐在自己对面,慢慢地问道:“你可会写字?”
小家丁点点头。
蟾露将早已备好的笔墨和宣纸放到他面前。
阮葶嫣笑意盈盈,“你叫什么名字?”
小家丁拿起笔,一笔一划地认真写起来。字虽不俊,但十分整在,应是练过的。
「小人名叫星天。」
阮葶嫣喃喃重复了一声“星天”。
小家丁笔锋顿了顿——
「前日与小人一同给您送药的人,是小人的兄长,名唤月海。」
“‘人行中路月生海,鹤语上方星满天[1]。’”阮葶嫣念了一句诗,赞道,“你们的父母真是文雅之人啊。”
星天摇了摇头——
「名字是王爷取的。我与兄长生来聋哑,被父母遗弃,后来有幸随王爷回了王府,这才有了家、有了正经的名字。」
阮葶嫣点了点他的字,“这个,也是他教你的?”
星天想了想——
「是,也不是。我与月海入府较晚,是剑当大哥教的我们读书识字。而剑当大哥与归航大哥则是王爷亲自教授的。」
阮葶嫣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两个较为成熟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