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靖长公主不仅是先帝仁宗段栖杨的长女,还是宪宗段时雍的长孙,幼时深得祖父的喜爱。彼时的参知政事岳鉴乃宪宗的近臣,是以尚在垂髫年华,段如砥便与岳氏的嫡长子岳善定了亲。
仁宗在位时,长公主大婚,可谓是“红妆十里”。
据传,石翼郡郡衙本作为其婚馆来借用,岂料衙门的门太窄,容不得长公主所乘的翟车进出。如何是好?索性凿毁了门旁的红墙,以拓宽度。
从皇宫到石翼郡郡衙、再到岳家,送嫁这一路上,白日鞭炮齐鸣、夜晚烟火璀璨。第二日再沿此路线走一遭,会发现行道树尽数被烧得叶焦枝枯[注]。
算起来,距离段如砥大婚已过去了十年,斗转星移、事事变迁,可即便如此,阮葶嫣仍对这个“故事”记忆犹新。哪怕当时她不过是个五岁女童、养在庵堂不问俗世。
可就是这样一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长公主,在成亲不到三年的时间里,接连送走了父亲、公爹与夫君,以及她腹中未出生的孩儿。
与婆母,成为京城最“著名”的遗孀。
常听人说,人这一辈子的气运是有数的。年轻时消耗太多,中年、晚年会所剩无几。
阮葶嫣同情段如砥的遭遇,也感同身受,但她却不认为段如砥再无任何气运,因为比起自己,她大肃朝长公主的身份不会变、脑海中父母的模样不会变、曾经与夫君耳鬓厮磨的快乐不会变。最重要的是,她还有个家。
所以,宁靖公主乃是不幸中的大幸!
阮葶嫣轻轻叹了口气,神思回转过来,只见段如砥与段汝砺已朝浮萍宫走去。想必她二人向甘莲心请过安后,也会各回各家吧。
不过,这次她猜错了!
姐弟俩去而复返,与瑱王夫妇相对而坐,吃着小零食,开始唠家常。
“听说阿砥皇长姐新得了只白猫?”段汝砺一边剥着栗子一边问。
段如砥笑着回答:“是啊,才两个月大,正是粘人有趣的时候。”她将栗仁放入口中,优雅地咀嚼着,“阿砺,你的鹦鹉会说话了吗?”
段汝砺无奈地撇撇嘴,“还是不会。”
“大概是你平时话太少,不怎么与它交流,它想学也无处可学。”
阮葶嫣抿了口茶,“话少”这两个字,在段汝砺身上的体现一点都不明显,至少她是没看出来。
“对了,七皇叔。”
段如砥说着,并拢的五指在段栖椋眼前绽开,以作提醒。
叔侄俩的年岁相差不大,然却是侄长叔轻。
段栖椋慢悠悠地抬起眼皮。
段如砥浅笑着问:“七皇叔,过几日我要去吃斋,您要不要一同去?”
段栖椋微微蹙了下眉,一时没有任何回应。
段汝砺抢言道:“皇长姐,我想去,距离那日不远了,我想提前做。”
段如砥点了点头,再次意味深长地望向段栖椋,“七皇叔,您呢?”
阮葶嫣听得出她们口中的“吃斋”是话中有话,虽心中疑惑,也未不识相地问出口,只是下意识地注视着段栖椋,看他作何回答。
忽的,一张俊脸偏转过来,与她正好四目相对。
双眸中非但没有冰霜,反而含着脉脉光辉,亦如一汪清池,一眼便能让人溺进去。
猝不及防之下,阮葶嫣不禁心跳加快。
“也好,瑱王妃去便等同于七皇叔也去了。”
段如砥话音一落,阮葶嫣的大脑好似从海里捞出来似的,扭颈望了眼她,紧接着又回转来,再次跌入男子深不可测的瞳孔之中。
段栖椋神色如初,只是微微颔了颔首。
“王、王爷……”阮葶嫣有些错愕。
“瑱王妃不必拘束,若您不喜吃斋、或得不出空儿来,大可直言。”段如砥笑容亲切。
阮葶嫣在庵堂生活了十五年,怎会不喜吃斋?她平日除了抄经便是坐禅,怎会得不出空儿来?只是本能地想要答应,理智又劝她三思一番。
正犹豫之际,只见一个小太监小跑着出现在了大家面前。
“奴才参见瑱王殿下、王妃殿下、宁靖长公主、五皇子!圣上命奴才来通知各位前去满月亭‘看戏’!”
段如砥脸色登时阴沉下来,“今日乃莲妃娘娘的生辰,为何也要‘看戏’?”
小太监自然是回答不出她的问题的,只是把头垂得低低的。
段汝砺的呼吸明显得急促起来,咬着唇,下巴也微微抖动着。
阮葶嫣不解,什么样的戏能给大家造成如此大的冲击!
段栖椋率先起身,段氏姐弟面面相觑了一下,也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