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自然也是我的表妹,你若有什么难处,尽管与我说。”
关宜抬眸瞅了她一眼,又垂下眼帘吞吞吐吐地道:“我……我自幼便跟随在阿父身边,我……我想……回到阿父身边……”
章怀春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医简,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看她一张脸因紧张涨得通红,盈盈泪眼里也藏着惊慌失措,倒也不忍为难,幽幽叹息道:“是我阻断了你与令尊的人伦亲情。你不要哭,我会尽快安排你去别院陪你阿父,你想回这里也随时可回,我让人去接你。”
这番温情之语让关宜内心百感交集,内疚自责之情更是无以言表,蓦地屈膝跪倒在了章怀春的榻前,眸中热泪汹涌:“我不值得女公子如此待我!我……我一直在欺瞒女公子,搬进侯府也是别有所图。我方才不是去找帕子了,是去……去见表兄了……”
坦白了自己那隐晦的心思,她觉得心底轻松了许多,却又害怕章怀春会因此厌恶她、疏远她。
在一阵长久的沉默里,她终是听见章怀春轻轻叹息了一声,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轻缓。
“我知道……”章怀春眉眼低垂,目光复杂地看着垂头低泣的关宜,微微笑着,“我一开始就知道你对他的心思,可我还是忍不住想要亲近你,想将你接到身边。当然,我也利用了你,想利用你与他多年的情义来试探他对我究竟有几分真心。
“我这个人很贪心,只想要一颗全心全意爱我的心。若他在你和我之间犹豫了,我会成全你们。”
关宜震惊抬目,触到她温和清寂的目光,喉头一时哽咽得难以言语。
章怀春却是朝她伸出了一只手,笑着说:“你没做错什么,不用跪地认错,起来吧。”
关宜犹豫地牵住她的手,顺着她的力起身坐在了榻边。
“你们见面时,他说了什么让你突然要回你阿父身边?”章怀春问。
关宜不敢如实相告,只道:“表兄对女公子是真心,是我一直在痴心妄想,还请女公子不要因我之故对表兄冷了心肠。”
章怀春笑道:“你放心。”
许是两人都对彼此坦诚相对了,关宜也没再将自己埋藏多年的心思隐藏,一番毫无保留地倾吐,她反而不再因这份暗自发芽的情而自怜自伤了。
这一夜的推心置腹,让章怀春愈发爱重她,觉得这个胆怯含羞、惹人怜爱的女娘,其实格外勇敢坚韧,她自愧不如。
***
翌日一早,郑纯便觉口舌干苦,脸上和手臂上生了疹子,瘙痒难耐。而他这模样也实在不宜见人,便让秋香出府往阎公处送了信简,将自己染病须休养几日的请求告知了阎公。
他不欲惊动章怀春,秋香却还是将他生了疹子的事告知了她。他恼恨秋香的自作主张,却又不能真的像个女娘似的躲着不让章怀春看他丑陋的脸面。
替他诊病时,她的神态是沉着温和的,眸中一片冷静从容,虽没有平日里的缱绻情意,却令人安心。
他好似忘了他的床边还围着闵氏、关宜与秋香,看着她的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痴迷与眷恋。这样的目光是关宜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这目光刺痛了她的心,却也彻底扼杀了她的痴心妄想。
章怀春自然也无法忽视他赤诚坦率的目光,却是视而不见,只用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问了一句:“郑郎君,你病酒么?”
“病酒?”郑纯恍然回过了神,一脸茫然,“我鲜少饮酒,每回饮酒也是浅尝辄止,只是昨夜在席上与世子多饮了些,会头疼——这疹子严重么?”
章怀春笑着安抚道:“我看了你的脉象和舌苔,你的情况不严重。我给你开了内服外敷两个方子,你遵我医嘱好好吃药敷药,饮食清淡些,不再沾酒,你身上的这些疹子两三日便能消散。”顿了顿,又若有所思地问道,“除了生在脸上和手臂上的疹子,你还有哪些地方生了疹子?”
郑纯唯恐她会当着闵氏与关宜的面要求他脱衣检查,含糊道:“应……应没有了……”
章怀春知晓他没说实话,但也不逼问,只道:“那好,你好好吃药敷药,若不知如何敷药,再让秋香去找我。”
说完,她便背起医药箱毫无留恋地出了西跨院;关宜却留了下来。
“姑母,表兄,我是来与你们告别的……”关宜满脸不舍,泪光莹然地道,“我今日就要去别院侍奉阿父了,日后便不能日日相见了。不过,表兄与大女公子大婚那日,我会来观礼的,我也会为你们备一份礼,希望……表兄那时候能收下……”
想到她阿父那唯利是图的秉性,郑纯担心她回了关骢身边,便再难逃离那处火坑,终究是有些放心不下。
然而,他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只说了句:“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