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关骢、关宜父女俩的交易,章茆并不打算瞒着别院的两位女公子。
在她们兴师问罪之前,他便先去见了两人,主动坦白道:“楚王孙与郑郎君那个表妹的相遇,是我安排的,而楚王孙也果真如我预料的那般,一眼便被迷住了。这个人还是老样子,只要看上了哪个女娘,便想要将人纳进府……”
章咏春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打断了他,责备道:“宜姊姊与阿兄无仇无怨,阿兄为何要如此煞费苦心地将好好的一个女娘推入火坑?”
“妹妹耐心听我说完。”章茆正色肃容道,“你们应也知晓了楚王世子的野心阴谋,我阿父甚至一直在为王府伪造各种图谶祥瑞来惑乱人心。天家对这一切其实早已心知肚明,之所以隐忍不发,怕是想将王府的党羽揪出来一网打尽。
“不过,天家对侯府还怀着一份宽仁之心。我与婶母回府没两日,天家便派人给大春妹妹送来了贺礼,也送了一封密信进来。信里说,阿父一直在朝廷的监视中,而他的生死却握在我的手里,只要我能协助萧郎君摸清王府的党羽底细,阿父便能活着,侯府众人也不会被问罪。
“而要摸清王府的党羽底细,就必须要往王府里塞眼线耳目。女人,是最好的眼线耳目,楚王孙无疑是我打入王府里的一道缺口。”
“这是阿兄一人的计谋么?”将关宜牵连进帝王诸侯之间的博弈里,章怀春不认为这是堂兄的主意,“还是说……是我阿母给你出的主意?”
章咏春愕然,不明白阿姊为何会有这样的猜测。在她心中,阿母不是这种会算计他人的人,更不会忍心将无辜之人置于水深火热之中。
然而,章茆的一句话却击碎了她心底的信念。
“让关女娘充当我们的眼线耳目,是婶母与我共同的主意。”章茆丝毫不隐瞒,坦然回视着章怀春的目光。
章怀春凝眉问:“为何是关宜?”
章茆微微笑了笑,道:“她最合适。妹妹不必为此自责内疚,侯府并未逼迫关家的这对父女,我们是各取所需。无论事成与不成,侯府许诺给父女俩的东西,一样都不会少。”
章怀春知晓事已成定局,她纵使再不愿关宜被当成棋子一样嫁入楚王府,也是无能为力。
侯府别院并不乏姿容出色的婢女,若论对侯府的忠心,关宜远远不及。然而,阿母却偏偏选了关宜充当侯府的眼线耳目,她能猜到阿母的心思谋算。
关宜对郑纯的心思虽含蓄隐晦,却并不是无迹可寻,阿母定然早已有所察觉。只要关宜一日不能对郑纯忘情,便不会轻易背叛侯府;而入了王府的关宜,也不再是她与郑纯之间的隐患。
章怀春知晓郑纯的为人,他再是憎恶关父,对关宜,他也做不到不管不问,更做不到绝情绝义。
章怀春虽然真心怜惜关宜,却也不愿她对郑纯念念不忘;更不愿两人以兄妹名义有太多的来往。
然而,她也知晓,她无法斩断两人之间的人伦亲情。
若非关宜的出现,她甚至不知自己的内心竟如此阴暗自私,那隐藏在阴暗角落里的嫉妒虚伪面孔,令她自己也感到厌恶。
她不禁扪心自问着:“我真的是出于关心在意才不愿关宜充当眼线耳目么?”
似乎并非如此。她更关心在意郑纯看穿了阿母的算计,从而对她心存芥蒂。
许是因对关宜心存愧疚,章怀春怕见了面尴尬,也不再请她来院中相会,每日只跟在外大父身边采药制药,只想快些配制出医治萧期嗓子的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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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茆离开别院的这日,关宜亦被他带回了侯府,言说两日后会将关宜送去江夏,也让她与西跨院的母子俩好好道别。
章咏春送了关宜一路,临别时却不知该如何与其道别,最后也只说了句:“姊姊保重!”
关宜微微颔首,与其行了一礼:“女公子不必送了,就此别过吧。”
章咏春依依不舍地看着她登车远去,直至再也看不到侯府的车队人马,她才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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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别院,在池边凉亭里找到正在捣药的章怀春,章咏春便问出了这几日藏在心中的疑问:“阿姊不是一向亲近喜爱宜姊姊么?她就要嫁入楚王府了,姊姊这几日怎么一直避着她?”
章怀春眸色黯了黯,自嘲笑道:“我也许……并没有那样亲近喜爱她吧。”
“阿姊何出此言?”章咏春愈发不解疑惑,“她尚在侯府时,你可是与她同吃同睡呢。这些年,除了我与三妹妹,怕是只有琇莹姊姊爬过你的床。阿姊若不是亲近喜爱宜姊姊,又怎会与她如此亲密?”
章怀春怅然笑叹:“看来妹妹也被我的虚情假意蒙蔽了双目,我也险些儿被自己骗了。初相见,我应是真心喜爱她的,可后来知晓了她与郑郎君之间的渊源,我对她的喜爱已不再如最初那样真切纯粹了。
“我会嫉妒猜疑,甚至想要利用她来试探郑郎君对我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