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桥从不知小灵山竟被人从山背处打通了一条通往明家思过堂的密道。
这条密道不足八尺高,狭长而昏暗,成年男子只能侧身紧贴着两侧的石壁蹒跚而行,走来十分不易。明桥因尚年幼矮小,倒也能在这密不透风的密道里顺畅行走。
他紧随在萧期身后,时而能听见这郎君掩嘴咳嗽的声音,遂从袖中摸出了一包用桑皮纸包着的水晶柿饼,轻声询问着萧期:“我这儿有柿子饼,侯府的大春姊姊说这个能润肺止咳,萧侍中要吃么?”
萧期并非是染了病才咳嗽,只因身处这样暗无天日的密道里,他胸闷得透不过气来,这才让受了伤的嗓子干痒难受得只想咳嗽。
然而,这是明小郎君的好意,他不忍拒绝,便笑着道:“承蒙关怀,感激不尽。你给我一个便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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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道直通明家思过堂的地下密室。室内一点灯火如豆,阴冷湿寒,只有一张草席和一张供人坐卧的简陋木榻,榻上的男子披头散发、形容枯槁,见了从外而来的三人,也只是微微掀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瞅了一眼,便翻过身背对着一行人阖上了双眼。
只这一眼,萧期便认出了这邋遢中年男子。
男子的轮廓眉眼,正是当年与楚王世子合谋欲刺杀当今太后与圣上的乌孙王子素光。
萧期不由转眸看向身旁的明骥,疑惑问:“此人便是乌孙王子?”
明骥点头,又意味深长地看向了明桥:“这便是你的生身父亲。”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在明桥耳边炸开,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静。
他曾想象过他的阿父定然是一个骁勇威猛、气宇轩昂的西域男儿。然而,眼前人的眉宇间却没有一丝男儿的气概,好似一滩早已发腐发臭的烂泥,毫无生气。
这样的男人,明桥不愿认其为父。
眼下,较之于与这个男人相认,他更好奇舅父这时候引他与萧期来此的意图。
“他一直被关在这儿么?”不待明桥开口,萧期已是率先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非也!非也!”
明骥没有丝毫想要隐瞒的心思,也全然不将那木榻上的乌孙王子放在眼中,请萧期于室内的草席上安坐后,便缓缓道出了这般囚禁乌孙王子的始末。
“他当年逃出雒阳后,被楚王世子发现了踪迹,自此便一直被楚王世子关着。是前段时日老楚王趁着楚王孙迎新人进府时,与他的侄女吴瓖将军里应外合才将人给救了出来,吴将军请示过天家后,便将这人送到了我这儿,让我安心等着萧侍中。
“萧侍中想必也知道,自数月前乌孙国的老昆莫逝世后,乌孙国内的贵族便拥立了拥有匈奴血统的幼子泽田靡为昆莫,囚杀了乌孙太子,如意公主与朝廷使者合谋刺杀泽田靡,最终却失败了。
“而泽田靡因其残暴无行,引得国中百姓怨声载道,他的堂兄弟长黎却于此时起兵叛乱,杀死了泽田靡,乌孙国也陷入了混乱动荡之中。朝廷欲出兵讨伐长黎,拥立这位流落在外的素光王子,但这位王子宁可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密室里,也不肯回乌孙。
“萧侍中可有法子说服他?”
萧期沉吟思忖着,双目却始终在明桥与那乌孙王子身上来回打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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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那榻上的乌孙王子忽微微张开了眼,嗤笑道:“你们别忘了,我当年可是与楚王府的刘世子合谋刺杀你们太后与皇帝的人,你们不怕我利用你们回到乌孙之后,联合匈奴起兵侵犯你们边境么?”
萧期不慌不忙地问:“您想要什么?”
乌孙王子终于正了神色,于榻上缓缓坐起,目光直直地盯着明桥,笑道:“我得带我儿一同回乌孙。”
在萧期看来,明桥本是素光在为质时与明家女公子生下的孩子,他能顾念旧情将这个孩子带回乌孙,圣上其实并不会阻断隔绝父子间的人伦亲情,只会成全。
他没想到,这个乌孙王子的要求竟如此简单。
然而,明桥却于此时出了声:“我生在大汉,长在大汉,根也扎在大汉,即便您真是我阿父,我也不愿随您回乌孙。今日,能见到尚在人世的阿父,我便知足了。”说完便朝榻上的乌孙王子恭恭敬敬跪地伏首行了一礼,“您回了乌孙,会有妻子儿女,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请您准许我留在大汉。”
他的选择让明骥甚是欣慰,只觉这些年也算是没白疼这个外甥。
对于这个诱骗了明绣的乌孙王子,他本就有一肚子的气。当年,若非这人带着怀有身孕的明绣逃出雒阳,父亲也不会因恼恨她而将她逐出家门;而他兄弟二人也只敢在父亲去世后将她母子接回来,却从不会与明桥提起他的生父。
然而,在大局面前,他却只能忍痛劝说明桥跟着这个生父回乌孙。
“明桥,”明骥脸上难得流出了一丝悲痛不舍之情,低声劝说,“我今日让你父子相认,便是要你随他回乌孙。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