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楸依言为她取出了一袭燕尾轻纱素衣,纱衣轻若流云、薄如蝉翼,使章怀春在高贵庄重之外,又多了几分绰约娴雅。
适时地,章茆与章叹春便催促她早些动身前往皇宫,言说太后已赶了车来接人。
“怎还派了人亲自来接?”对于太后这样的偏爱殊宠,章怀春并不会感到欢喜。
不过,如今她不再是孤身一人了,不必再似惊弓之鸟一般为此感到惶恐不安。
想到此次进宫定然会再见到熹宁帝,出门前,她便将盛放着那枚玉环的锦盒带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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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先帝崩殂,熹宁帝便重修扩建了北宫。这座与南宫比肩相望的宫殿历时八年方才落成,主要是皇帝妃嫔的寝居之处,各宫殿间飞阁相连,人行其中,好似神人凌空。
园林溪谷、泉池山石、楼台亭阁诸般建筑景色布局巧妙,将整座北宫点缀得似天上宫阙,尽显皇家的奢丽豪华和恢弘气派。
宫殿落成后,熹宁帝便将徐太后从南宫迁到了此处的永安宫内居住。
永安宫依水而建,殿宇重重,楼阁层层,台榭廊柱无不精妙绝伦;工匠们在此凿池栽树、叠山垒石,将偌大的一座宫殿点缀堆砌得意趣横生,四时美景变幻无穷、美不胜收。
入宫侍疾的那三年里,章怀春便一直住在永安宫内,除了陪着太后参加过宫中举办的几场宴会,她鲜少独自一人离开这座宫殿,更不曾与这后宫里的美人妃嫔有深厚的交情。
短短三年的深宫生涯,已让年幼的她看清了这用金砖白玉堆砌起来的宫殿不过是个金玉牢笼,这后宫里的女人亦不过是一具具锦绣华服包裹的骷髅美人。
如今,再临故地,她心中一时百感交集,却万分庆幸自己逃离了这座用金玉琉璃堆砌的牢笼,不必在这后宫里蹉跎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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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宫宫门外,章怀春再次见到了谢苏。这位学事史依旧是一副不苟言笑的严肃模样,接着她姊妹二人后,便将人径直引入了徐太后的寝宫内。
外头寒风彻骨,这座寝宫内却温暖如春,而记忆中那位板正严肃的太后此时却正逗弄着怀中那团玲珑可爱的小公主,俨然是一派祖孙和乐、舐犊情深的情景。
谢苏适时入内禀告道:“太后,贞毅侯府的两位女公子已到了。”
闻言,徐太后向外望了一眼,随手将怀中的小公主交到了一旁的乳母手中,吩咐道:“带小公主下去休息吧。”又对谢苏道,“将那两个孩子请进来吧。”
得了吩咐,谢苏便引着章怀春、章叹春脱鞋入了暖意融融的寝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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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永安宫的路上,章叹春便对这皇宫内的一切都感到新奇,为此被章怀春苦口婆心地规诫了一番。
眼下,她虽急切想要瞻仰瞻仰这位太后姨母的面容,这时候却不敢造次,规规矩矩地同她阿姊朝那榻上的太后跪地叩拜行礼,异口同声道:“臣女叩请太后福绥安康、长乐无极。”
许是因日夜有小公主陪伴在侧,徐太后近来心绪颇佳;如今又见了花容月貌的亲亲外甥女,更是欢喜得眼角眉梢皆是笑。
“今日是亲人相会,你们不必如此见外,都到我身边来吧。”她向两人招手,态度言语皆是温和亲善的,“急着接你们进宫,是我这儿太冷清了,我想早些见见你们。”
她让姊妹俩陪坐在她左右两侧,一会儿细细打量着章叹春,含笑道:“我一直听说侯府的三女公子是个不让须眉的巾帼小女娘,今日一见,真有几分你大父的英姿。”一会儿又目光复杂地看着章怀春感慨着,“你离宫至今已有将近七年了吧?你这模样倒是生得愈发好了,性子也似较从前更端庄稳重了,我当初若是态度再坚决一些,哪还轮得到郑家的那个儿郎呢?”
这番话让章怀春很不受用,却又只能生生受着,甚而还得恭维几句:“甥女愚笨不知礼,亏得有姨母那些年的教导栽培,甥女方始粗通了些诗书、稍知了些礼仪。
“从前,甥女多番忤逆您,您不但不怪罪,反倒许以甥女天下至尊之位,如此胸襟,甥女钦佩不已。
“表兄的皇后,也应当是如您一般拥有大智慧、大胸怀的女子。唯有这样的女子,方配得上九五之尊的表兄。”
徐太后神色深深地看着她笑道:“你竟也会溜须拍马地奉承我了?”
话音方落,她左手边的章叹春忽出声为章怀春辩解道:“姨母错怪我阿姊了!我阿姊是侯国百姓心中的活菩萨,从来只有他人奉承我阿姊的,还没人值得我阿姊奉承的呢!”
此话一出,徐太后脸上的一点笑意瞬间凝固;章怀春更是为这个三女公子狠狠捏了一把汗,唯恐她的这番无礼之言惹恼了徐太后。
她看徐太后面无喜色,惶惶不安地起身跪伏在地,认罪一般乞求着:“妹妹初次入宫,不知规矩,还请姨母宽恕妹妹的妄言之罪。”
章叹春一时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见阿姊如此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