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的时机抓到他勾结匈奴的罪证,倒没想到他会谦辞推让,遂顺着他的话问了一句:“阿兄觉得谁可担此重任?”
刘和恭谨道:“出使西域须有胆有识的智勇之士,臣以为,昔年屯兵西域的明骁大将军可担此重任。”
熹宁帝笑道:“南方夷越蛮族互相攻伐不断,自大将军镇守夷越之地后,这些地方才相继归顺了朝廷,百姓也能安居乐业。目今,朝中无一人可代大将军镇守此地,出使西域这一重任还是只有阿兄能担任,请阿兄莫再推辞了。”
刘和知晓熹宁帝是铁了心要在这时候将他调离王国,他若是不应下来,他今夜怕是出不了这座宫门。好在他早安排了后手,即便他被调离了王国,朝廷想要趁机攻下王国也不是那般容易的。
何况,他此行也带上了一个足以令熹宁帝与章茆反目为仇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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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天突降大雪,熹宁帝唯恐天黑夜寒冻着了这些宗亲王侯,早早便结束了宴席;又因太后派了谢苏来催他去永安宫说话,他甚至等不到散席便匆匆离了席。
行至半路,他猛然想到太后今日也将贞毅侯府的两位女公子接进了宫里,也不知这时候是否被送出了宫。
“侯府的两位女公子还在太后宫里么?”他问提灯在前引路的谢苏,心里竟隐隐期待着与章怀春的见面。
谢苏察觉到了他的心思,微微叹了一口气,用一副长辈对晚辈的口吻规劝道:“两位女公子被太后留下来了,会被留到正旦之后。不过,那大女公子已是他人妇了,天家见了她,就当兄妹来相处,万万不能因年少的情而行了荒唐事。”
被她如此劝诫,熹宁帝只觉羞赧万状。因这番话也算是说中了他的心思,他也只能嘿然不语。
他内心即便没有那些无耻荒唐的念头,却也期望她能记得年少的情,希望他在她心中占了一席之地。
他从未觉得前往永安宫的路竟是如此漫长曲折,亦从未觉得母后宫中的灯火竟是如此明亮温暖。
他拾阶而上,隔窗而望,便于袅袅炉烟、明明灯火之下看见了她。
那张脸虽已褪去了青涩稚嫩,变得秀美端庄、温柔圣洁,他却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她。
他并未在窗前驻足许久,掸下一身风雪之后便缓缓步入了那欢声笑语的寝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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熹宁帝的到来让原本欢洽的寝殿变得冷凝了几分,章叹春甚至未看清他的脸,便被身边的阿姊提醒着跪地行礼。
“这里不是朝堂之上,两位妹妹不必如此多礼,快快起来吧。”熹宁帝说完便连忙扶起了年幼的章叹春,又虚扶了章怀春一把,关切道,“你腿脚曾受过伤,日后便不必跪我了,去榻上陪母后坐着吧。”
章怀春行礼谢了恩,起身坐回到徐太后身边时,方始悄悄抬眼觑了觑他,见其仪表不凡,松形鹤骨,更有几分帝王的温润高贵。
他于暖席上端然而坐,规规矩矩朝榻上的徐太后叩首问安:“请母后的安,母后今日一切安好?”
徐太后浅笑点首:“都好,见了我这两个外甥女,我一时高兴还多吃了两口饭呢。”又命宫人送了醒酒汤来,看着他喝下,方才续道,“在她们离开雒阳前,我想将她们留在宫里,她们阿兄那儿,我已派人知会了他。只是,如今正逢年底,她两个便想在城中逛一逛,那时候,你便多派些人跟着吧。”
熹宁帝并无异议,又听太后神色倦倦地道:“今日,我已是乏了,便不多留你说话了,你去见见小公主也早些回西宫歇着吧。”
“是,儿臣告退。”
章怀春与章叹春亦起身告辞:“甥女也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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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太后的寝宫,章怀春打发宫人将章叹春先送回偏殿后,便等在了熹宁帝离开永安宫必经的长廊里。
深夜里,北风卷着雪在长廊外呼啸盘旋,将这漫天的寒意泼向了人间。
章怀春不知在此等了多久,手中的灯火早已被风雪吹灭,四肢也僵冷得失去了知觉。
她知晓以她如今的身份不该与皇帝表兄有任何私下的来往,可那枚玉环,她定要亲手交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