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饬殿外有明钿亲身料理的一片花园。如今虽是春寒料峭时节,花园里却已是春光乍泄、百草权舆,一眼望去,满目新绿,间或夹杂着各色青红浅白的花骨朵儿,将这座宫殿点缀得热闹了起来。
园中春意盎然,章怀春却无心赏景。跟随邓石的步伐,径直被引进了那间宽敞大气的寝室内。
室内,明钿已收拾得齐齐整整,即便脸上涂了厚厚的脂粉,也掩不住她苍白如纸的病容。
虽是多年未见,明钿那张柔美婉约的面容之下,依旧带着年少时的些许青涩纯真,只一眼,章怀春便认出了眼前这个温顺乖巧陪坐在熹宁帝身侧的女子。
虽只是简单瞥了明钿一眼,她却从这位贵人打量自己的眼神里感受到了一丝敌意;再一抬眼,明钿眼中只有重见故人的欣喜。
章怀春心中纳闷不已,只当是自己看花了眼,上前恭恭敬敬与并肩而坐的帝王和贵人行礼:“臣女叩见天家,叩见明贵人。”
因是在明钿的眼皮子底下,熹宁帝不便流露出过多见到她的欢喜担忧,只微微颔首:“不必多礼。”又吩咐殿中的宫人,“女公子腿脚有旧疾,给她搬张胡床来吧。”
章怀春谢了恩,方坐下,熹宁帝又问了一句:“妹妹这时候入宫求见,可曾用过晚膳?”
章怀春恭声回道:“多谢天家垂问,臣女已是用过了。”说着便呈上了怀中抱着的一编竹简,“臣女奉命医治明家四女公子明铃,幸不辱使命,四女公子已恢复得能识人、能言语,今特来向天家复命。臣女将她这段时日的起居言行皆记在了这编竹简里头,请天家过目。”
熹宁帝将信将疑间,邓石已将那编竹简呈到了他面前。
竹简里头的文字记载得很是详细,明铃每日饮食多少、服药多少、精神面貌及言语行事如何等诸多琐事皆一一记录在册,他能从这位文字里清楚明白地了解到明铃病情的变化。
而章怀春却并未将明铃今日的情况写下来,这不禁令熹宁帝生了疑心:“这上头,明铃的言行仍与常人有异,今日之事也未记下来,何故?”
章怀春不慌不忙地道:“四女公子是见了明贵人的父亲方恢复如常,今日之事亦牵涉到了贵人家事,臣女不敢妄自记述。天家若欲寻根究由,不如召明贵人父亲入宫询问,臣女只是奉命为四女公子医治心上之症,不该妄议别家家事,请天家恕罪。”
熹宁帝从中听出了一丝言外之意,怕是那些话不便当着明钿的面讲,那里头不但牵涉了明家家事,更牵涉到了朝堂之事。
当下,他也不欲再追究下去,卷上竹简,话家常般问了一句:“这些日子辛苦妹妹了。你有许多日子未入宫了,今日既然来了,可要去见见母后与叹春妹妹?”
“多谢天家!”章怀春起身谢了恩,继而请求道,“臣女与妹妹离家多日,阿母挂念,臣女想带妹妹回家。只是,太后欲让妹妹入宫陪侍小公主,不愿放妹妹出宫,臣女斗胆恳请天家出面去劝劝太后。”
熹宁帝却并未立时给出回应。初为人父,他最是清楚父母子女间难以割舍的骨肉之情。然而,太后决断的事,即便身为帝王,他终究是人子,不好干涉忤逆太后的决定。
“此事……”最后,他也只能略显为难地道,“朕会与母后提一提的。”
章怀春略感失望,却也不敢形于色言于表,叩首谢了恩便退下了。
熹宁帝内心有愧,忙命邓石将人送去永安宫。
***
章怀春离开温饬殿后,熹宁帝重又打开了手中的竹简,竹简上虽是些枯燥无趣的文字,他的脑海里却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明铃的面容。
那个惊为天人的明家四女公子,不过是容貌出众了些,却不知为何如此牵惹他心。每每念及,他的内心便好似烈火焚烧,想将其占有的念头一日强似一日。
然而,他终究还顾念着明钿,不忍再次冷落这个满心满眼皆是他的女子。
虽是如此,此时此刻,他却急切想要见一见恢复如常的明铃。
打定了主意,他正要劝明钿好好歇着养病,她却不知何时落了满脸的泪,滴滴点点,哭得哀哀欲绝。
熹宁帝不明所以,关切问:“好端端的,何故哭泣?”
明钿期期艾艾地道:“臣妾……臣妾只是……触景生了情,一时情难自已……”
熹宁帝更是一头雾水,连忙放下手中的竹简,拥她在怀,柔声道:“何人何事惹动了卿卿柔肠?”
乍然听到温柔缱绻的一声“卿卿”,明钿不由红透了双颊。
这是帝王枕边情浓时的亲昵之语,寻常时候独处,他只会亲切温柔地唤她“钿儿”。
明钿虽不知熹宁帝为何能毫不避讳地当着殿中宫人的面如此亲昵地唤她,却也知晓他这时候的心情是愉悦的,不由悲喜交加地道:“天家将才如此敷衍应付大女公子,臣妾是在可怜侯府的两位女公子!臣妾虽不曾为母,却是明家的女儿,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