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忐忑不安,一时不敢领受这突来的恩宠。
“妾……”她将身子伏得极低,战战兢兢地道,“妾身子尚康健,不敢……劳动大女公子……”
话音方落,徐太后便微微变了脸色,不及发作,却是章怀春忽道:“我替你看看吧。”
熹宁帝虽也猜不透太后的用意,却也不想王美人因此忤逆了太后,亦劝道:“母后一番好意,美人不可辜负。”
王美人只得从了。
为后宫妃嫔诊脉,章怀春不敢有丝毫疏忽怠慢,在潺潺雨声里凝神屏息,慎重专注地诊了王美人两手的脉。
因怕出差错,她接连诊了两次,方始向徐太后与熹宁帝回话:“臣女诊出这位美人已有了身孕,身子并无大碍,好好补补便好了。”
“她真有了身孕?”于子嗣一事上,熹宁帝并不乐观,“胎儿坐得稳么?”
章怀春如实道:“美人腹中胎儿不足三月,臣女尚不能断言。不过,美人的身子骨强过许多女子,只要用心呵护、精心调护,这胎应能坐稳。”
自她医治好了明铃,熹宁帝便格外信服她的医术,她的这番话无疑是给他的一剂定心丸。而对再次为他孕育皇嗣的王美人,他更多了几分敬重感激,已在心中思量着要拟旨晋封王美人为贵人了。
他将自己的想法向太后说了,太后并未表态,只是看着席上沉默不语的王美人说了一句:“你先回去吧,好好养胎。”
王美人如遇大赦,行完礼便退下了。
直至王美人的身影在雨中渐渐模糊,徐太后方始对晋封王美人一事表了态:“晋封王美人一事不可操之过急。当务之急,是要使她免遭旁人算计陷害,护住她腹中的孩子。”
熹宁帝知晓母后是意有所指,有心为明钿分说几句,只是这些宫闱秘事实在不好当着侯府大女公子的面说出来,他也只得打消了此念头。
而他也明白母后此番留下王美人,让章怀春为其诊脉的用意,遂道:“母后放心,王美人怀有身孕的事,儿臣不会声张,会多派些人看护她的。”
徐太后却道:“不声张固然是好的,但怀了身孕的女子,任你如何遮掩隐瞒,她那肚子到了时候终究是瞒不住的。这后宫之中危险重重,只有哀家这儿是最安全的,哀家要将人安置在这永安宫里。”
历朝历代,并未有皇帝妃嫔入住太后宫殿的先例。太后如此抬举王美人,熹宁帝知晓这是太后在警告他,让他在立后一事上莫要一意孤行。
事关皇室子嗣的安全,熹宁帝即便不赞同让王美人移居永安宫,如今也只能做出妥协让步。
“此事,儿臣听凭母后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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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太后与熹宁帝对王美人腹中胎儿的安排,章怀春恍然意识到,她已在无形中被卷入到了后宫的争斗里。
王美人怀有身孕的事不能声张,太后却偏偏让她知晓了此事,其用意已昭然若揭。
果不其然,说服了熹宁帝,太后便将矛头指向了她:“王美人怀有身孕一事,不是姨母不信任你,只是怕你被人引诱欺骗,无意中露了口风。为了王美人能顺利诞下皇嗣,你便留下来吧,也好时时为她诊治。”
章怀春知晓凭己之力已无力改变什么,只是仍抱着一丝希望询问道:“您以三妹妹为诱饵诱甥女入宫,便没打算再放甥女出去么?”
徐太后倒也坦率,甚而怀着几分歉意:“我也是为了让你姊妹俩能冰释前嫌。小驹儿性子毕竟野了些,尚过不惯宫中的日子,我想着不如让你在这宫中陪她一年半载,待她的性子被调教好了,你再要回去,无人会拦着你了。”
“甥女与妹妹的争吵,”章怀春尽量心平气和地问,“也是您撺掇妹妹的么?”
“不是,”徐太后微微笑了笑,道,“她是故意要同你翻脸,想要让你记恨她,使你不会再因她踏进这宫殿里。这小驹儿,人虽小,心眼倒是挺多,只是毕竟年幼,这般心眼又怎能瞒过哀家呢?她今日还对你冷言冷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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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太后,章怀春总抱有一丝幻想,相信这位姨母多少会顾念着与阿母的姊妹之情,不会太过为难她们。
然而,终究是她太天真了。
这浩瀚巍峨的重重宫阙里,处处是算计,处处是陷阱。她稍不留神,便会坠入万丈深渊。
她答应过郑纯会早些回去,如今,却被困在这深宫后院里,难以脱身。
***
此次召章怀春入宫,熹宁帝亦未曾料到母后竟怀着如此险恶的心思,心中不免对章怀春生出了深深的歉疚。
“母后,”他试着去劝说徐太后,“您将两位妹妹囚禁在这宫里,实乃……实乃……”
他实在不知该如何评说母后的此种行径,脑海里却蓦地想起了萧期那句“泼皮无赖”之语,竟觉格外贴切。
可身为人子,他实在无法将那四字说出口,索性将太后的心思挑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