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的暗卫生涯使得阿细有着非同寻常的警惕性和眼力、耳力,即便是在这风雨肆虐的夜里,她也能敏锐捕捉到周遭的异样动静。
雨水溅落在青砖黑瓦上的声响,全然不同于一群人鬼鬼祟祟、偷偷摸摸行走于上的动静,那群人的步伐早已打乱了雨打砖瓦的节奏。
察觉到危险正在逼近,她不得不隔门打断了屋内的谈话,神色凝重地道:“郎君留心,有十来个刺客高手在向这屋子逼近。”
“刺客?”刘睿一听在自己的地盘上出现了刺客,不禁震怒道,“哪个狗胆包天的贼人竟敢在我刘某人的地盘上撒野?”
他本是郎将出身,即便这些年忙于地方政务而怠于习武,那身自幼习得的武艺却也未曾完全荒废,腰间时刻佩戴着一柄剑。
闻得院中、楼下已有了厮杀声,他当即便掣剑在手,回顾屋内的章怀春与萧期,认真叮嘱道:“贤侄女与贤侄且待在屋内,瞅准时机逃出去!”
继而,他又解下了腰间玉佩交到两名随从手中,命令道:“你们速速回去搬救兵!”
吩咐毕,他便提剑越窗纵身跳进了后院中正厮杀的人群里。
传舍外,刺客一批一批如潮水一般涌了进来,人数远胜于侯府及萧期所带的一众护卫。
章怀春担心章叹春的安危,那破窗而入的一声声嘶喊惨叫声似锥子刺着她的心,让她心焦如焚。
萧期深知她心思,眼见得这间屋子存不住身,他当机立断,吩咐阿细:“我出去引开挡路的那些刺客,你护着大女公子先逃出去。”又宽慰着章怀春,“大女公子无需担心,三女公子聪明机灵,又有武艺傍身,不会有事的。你逃出去后,我会去寻三女公子的踪迹,天明后,我们在城内碰头。”
章怀春尚不及表态,萧期便身先士卒冲入了楼道上厮杀的人群里。他的突然闯入,瞬间将那些刺客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在萧期与阿细的合力掩护之下,章怀春倒能在一片混乱厮杀中安然逃离那片堪比修罗地狱的“战场”。
这突如其来的一场刺杀,似在水面投入了一枚霹雳火弹,打碎了夜里的平静。
这是真正的厮杀,稍有不慎便会丢掉性命。
章怀春不敢抱有一丝侥幸心理,更不愿拖累旁人,只能踩着阿细杀出的一条血路、顶着一片血雾夺路而逃。
***
她是见惯了死亡的人,疾病、瘟疫让许多人的死相变得极其狰狞痛苦,甚而会让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让人不忍直视。
然而,她今夜遭遇的这一场因杀戮而造成的充满血腥味的死亡,却让她的心遭受着凌迟之痛。
那些飞溅到她脸上的滚热鲜血,那些回荡在耳边的嘶喊呻-吟,那些横在她脚边的冰冷身体……颠覆了她对生死的认知。
原来,生与死,不过是刹那间的事。
这世间,除了疾病、瘟疫,天灾,杀戮带来的死亡才是最残忍的。
***
雨水模糊了视线,亦冲淡了满地的血迹。
章怀春虽是慌不择路地在逃命,却并非是乱逃一气。
她发现,无论那些刺客前一刻与谁在缠斗,只要有刺客发现了她与阿细、萧期三人的身影,便会纠集更多刺客围拢袭杀她一行人。
在萧期与阿细的掩护下,这些人的行动,章怀春看得分明。
很显然,夜里的这场袭杀,他们的目标是萧期。
萧期也早已发现这些刺客的动向,试探了几回,他已万分确信这些人的目标是自己。当下,他已无暇做更缜密的思考,快速命令阿细:“你我分头行动,你务必要护好大女公子!”
阿细有一瞬的犹豫,但她向来唯他命是从,看着那些趁乱聚拢而来的三两刺客已被他引开,她便乘机护着章怀春冲出了传舍。
传舍后是一片山林,阿细没在这儿见到刺客的踪影,内心稍安。在见到一处可藏身躲雨的山洞时,她便迫不及待地带着章怀春奔了过去。
此时,她因担忧萧期的安危,焦急忙乱中也没能发现这间山洞的异常,还是章怀春隐约闻到了一股忽浓忽淡的血腥味,出声提醒她道:“阿细,我闻到了血腥味,前方的山洞并不安全。”
话音方落,阿细便察觉到了一股迫在眉睫的、似有若无的杀气,不及多想便抓住章怀春的手臂轻喝道:“快趴下!”
章怀春尚未反应过来,身子便被那一只瘦劲有力的手掌拽倒在地,落了个满身的污泥。这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在呼呼风雨声里,她清晰地听到有破空而来的利箭贴过肩背飞驰而过的“咻咻”声。
那藏在暗处的人接连射出了两箭,似因没有听到她们的惨叫声,便想出来探个究竟,脚步声显得踟蹰而犹豫。
阿细耳力过人,这些日子日夜守在章氏姊妹身边,对这对姊妹不同心情下的脚步声早已熟知。那渐渐接近的脚步声虽有些熟悉,她却仍不敢掉以轻心,屏息